“這”
站在原地，蕭月仙一雙玉手拿著詔書，絕美的臉上充斥著不解之意。
為何偏偏是在這個時候，當今陛下追敕蕭銑，又為什麼連帶著她都得了封賞。
“想不明白？”
“這都想不明白，那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回江南當你的亡國公主。”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李承乾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
脾氣再好的蕭月仙都被李承乾一而再，再而三的話氣到了。
“殿下。”
“太子妃派人來問，您今日可還回宮？”
一名內侍悄然入內，打破了二人詭異的氣氛。
“告訴太子妃，就說孤明日再回東宮。”
擺了擺手，李承乾吩咐道。
宮中自有法令製度，太子留宿在外確實不妥。
不過，他所做的事情不止一件犯禁，百騎司對終南山下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除了土豆、血牙稻。
就算是李世民知道他不回東宮，頂多以為他在終南山遊玩打獵，魏王李泰、晉王李治為首的朝堂勢力更是巴不得太子李承乾做更多荒謬之事。
“是。”
內侍應聲離去。
這一幕看在蕭月仙眼中，美眸不禁閃爍著異色，太子李承乾如此隨性，當真是匪夷所思。
夜幕漸漸落下，太子彆苑中住著400名東宮衛士，更有東廠番子時刻把守，這裡是長安最為隱蔽安全之所，無人打擾，炊煙已經升起，周遭的莊子人聲鼎沸，雞犬相聞。
涼亭中，隨侍的東宮典膳局官吏早已準備好了菜肴，石桌上擺滿了各式餐盤，紅燒熊掌，燴熊肉，烤鹿肉，榛雞湯等等，全都是今天新獵得的野獸，香味撲鼻。
“咕咕！”
折騰了一天的蕭月仙瞧見這麼多美味佳肴，腹鳴響起，粉麵浮現一抹羞澀紅暈。
“坐。”
微微抬頭，李承乾示意道。
這位新鮮出爐的大唐江陵郡主施施然坐在了石凳上，神態舉止儘顯江南女子溫婉之態。
二人沒有說什麼話，隻是自顧自地品嘗起這些菜肴。
李承乾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副豪邁之風，引得蕭月仙美目顧盼，流連不已。
在這種和諧的氛圍下，一場彆開生麵的晚宴就此結束，旁邊伺候的內侍識趣的撤下了所有餐盤，轉而泡了一壺春茶，茶香清新淡雅，沁人心脾。
“太子殿下。”
“妾不明白陛下的詔書是何意。”
“父王之事早在武德年間便有定論，為何直到今日才有轉折。”
酒足飯飽之後，蕭月仙的美眸目不轉睛的盯著李承乾，詢問出聲。
瞥了她一眼，李承乾淡淡道：“收起你的小聰明，蕭銑必須死，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且不提他身為君王，外寬內忌，誅戮大臣，內部人心離散，西梁何以擋住大唐天軍。”
“單單是蕭銑在城破之時所作所為令江陵守城士卒全都痛哭，西梁百姓感激涕零，此舉已有取死之道。”
“高祖太武皇帝斥責其罪，蕭銑言之：隋失其鹿，英雄競逐，蕭銑無天命護佑，故被陛下擒獲。正如田橫南麵稱王，難道對不起漢朝嗎？”
“自古勝者為王，敗者寇，他輸了，還不願意臣服，這讓天下人如何看我大唐？”
“你很聰明，你知道這道詔書的由來。”
“是你。”
蕭月仙咬著貝齒，眼神充滿了不甘：“陛下追敕父王，敕封我，這都是為了你。”
“確切來說，他是在跟你對弈，我隻是其中一枚棋子。”
“啪！啪！啪！”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鼓掌聲，李承乾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也不全是無可救藥啊。”
‘呼！！！’
聽到這，蕭月仙心中憋悶不已，恨得牙牙癢。
“一道輕飄飄的詔書落在蘭陵蕭氏，江南士族都看見了天可汗的胸襟。”
“而你，西梁公主成為了大唐郡主，流連故國的西梁百姓還會對大唐有所抵觸嗎？”
“如此一來，江南會凝聚為一股繩，以江南士族為首支持吳王奪嫡，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把握的東西，孤幫了恪弟一把，人情是人情，權利是權利。”
“有了江南士族全身心的支持，吳王回歸朝堂之後，定然是最為堅固的奪嫡勢力。”
“就像青雀還沒有完全得到山東士族的支持，稚奴也一樣，關隴門閥還在觀望。”
“吳王已經成為了最具爭奪東宮太子之位的第一人選，他還會像之前一樣支持孤？”
“蘭陵蕭氏本就有一道裂痕，隨著這一道詔書落下，齊梁房、皇舅房分道揚鑣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前者勢力主要集中在江陵附近，也就是荊楚之地，後者勢力盤踞於南蘭陵（潤州，丹陽），即江東。”
“除了蘭陵蕭氏之外，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龍亢桓氏、潁川庾氏做為南遷士族，同樣盤踞在潤州。”
“不僅如此，江東本地士族實力並不算弱，吳中四姓：顧、陸、朱、張；會稽四姓：虞、魏、孔、謝（山陽謝士），還有吳興沈氏等等。”
“一旦分裂，蘭陵蕭氏還能成為江南士族之首？皇舅房支撐得起蘭陵蕭氏的門戶？”
舉杯相敬，李承乾坦然開口。
李世民此舉不單單是為了分化江南士族，更是為他製造了一個對手，吳王李恪。
失去了蘭陵蕭氏的主導，從今天開始，吳王李恪會得到江南士族的全力支持，不管他願不願意，這場奪嫡之爭，李恪肯定是無法避免，他也不可能繼續和東宮站在一條戰線上。
隻是，相比於魏王李泰、晉王李治，吳王李恪的根基距離關中更遠，無法做到對東宮針鋒相對。
“我”
明白了一切的蕭月仙俏臉驟然發白，手心冒著冷汗。
這哪裡是嘉獎，這簡直就是一道催命符，將蘭陵蕭氏送下了衰敗的深淵。
皇舅房、齊梁房的分裂直接讓江南第一門閥消失在了曆史中，取而代之的是江南士族群龍無首，隻能寄希望於吳王李恪身上，參與皇室內鬥。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李承乾的位置站的更高，太子與皇帝對弈，魏王、吳王、晉王隻是棋子，那麼，江南士族、山東士族、關隴門閥真的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嗎？或者說，他們真的可以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