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鄉台3號數據機房比秦明想象的更……普通。
沒有想象中的仙氣繚繞或高科技炫光，隻有個類似網吧的寬敞空間，幾十台顯示器組成環形陣列，中央是張放了三個鍵盤的工作台。唯一特彆的是牆上那塊液晶屏，正顯示著三界防火牆的實時狀態，角落裡有個微小但頑固的紅點閃爍。
“修複率9987，還剩013的殘餘代碼無法清除。”
聲音從背後傳來。秦明轉身，看到孟婆——或者說，孟荼——正抱著台服務器從地下室走上來。她今天換了身打扮，紅色連帽衛衣配牛仔褲，頭發隨意紮成馬尾，像個普通的女程序員。隻有瞳孔中偶爾閃過的數據流，提醒著她非人的本質。
“這是……”
“我的備用本體。”孟婆拍了拍懷裡的機箱，“上次為了救你，90的硬件燒毀了。”她指向工作台，“坐吧，電子判官大人，你的工位在那兒。”
秦明走向指定位置，發現桌上除常規設備外，還有塊刻滿符文的玉簡。當他手指觸碰玉簡表麵時，大量信息直接湧入腦海——三界網絡拓撲圖、電子判官守則、以及……孟婆的個人訪問權限。
“靈魂鏈接的副作用。”孟婆在他對麵坐下，衛衣領口隱約露出鎖骨處與秦明對應的紅色印記，“我們現在能有限度地共享記憶和感知，工作需要。”
秦明剛想追問，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qq群自動彈出視頻窗口，畫麵中是某所學校機房，十幾台電腦同時藍屏，屏幕上跳動著血色代碼。
【城隍爺】秦明育才小學出現異常數據波動，疑似太白殘餘代碼。
【哪吒】我去！這老陰魂還沒死透？
孟婆立刻在鍵盤上敲擊起來，所有顯示器同時調出該校監控。畫麵中，一個小男孩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正在變得半透明，皮下有藍光流動。
“電子親和體質！”孟婆猛地站起，“太白在尋找新宿主！”
秦明胸口的判官筆印記突然發燙。他閉眼感應，立刻“看”到城市數據流中一道血色細線，正從電信大廈延伸向那所學校。更可怕的是，還有數十道類似紅線連接著城市各處，每道線儘頭都是個孩子。
“不止一個目標……”秦明睜開眼，發現孟婆正盯著他，顯然通過靈魂鏈接看到了同樣景象。
“走。”孟婆抓起外套，“路上給你科普電子判官的移動方式。”
五分鐘後，秦明站在大廈樓頂，按照指示將招財銅錢貼在眉心。孟婆從後麵環抱住他，聲音帶著笑意：“第一次可能會暈。”
“等——”
世界在眼前分解重組。秦明感到自己變成了一串數據包，沿著光纖極速傳輸，途經無數路由器和交換機。某個瞬間，他仿佛同時存在於整座城市的電子設備中，每個終端都是他的一隻眼睛。
這種感知在小學機房重新凝聚時達到頂峰。秦明跪倒在地乾嘔，卻發現沒有實體唾液可吐——他們現在是以數據投影形態出現在這裡。
“習慣就好。”孟婆拍拍他後背，走向那個驚恐的男孩，“嗨，小明同學，我們是網管局的。”
男孩瞪大眼睛：“你們……從電腦裡出來的？”
秦明這才注意到，自己和孟婆的身體呈現半透明狀態，邊緣有細微的像素噪點。他嘗試觸碰機箱，手指直接穿過了實體。
“專注想象實體的概念。”孟婆示範著將手按在男孩肩上，這次成功觸碰到了，“數據形態下，認知決定物理規則。”
秦明努力集中注意力，終於讓手掌實體化。當他碰到男孩透明化的手臂時，判官筆印記藍光大盛。血色代碼如活物般從男孩皮膚下逃竄，在空氣中凝聚成縮小版的太白金星麵容。
“找到你了……”那張臉嘶嘶作響，“我的新判官筆……”
孟婆閃電般擲出七枚銅錢，在空中布成陣法。太白虛影怪笑著消散，臨走前拋下一句：“你們救不了所有孩子……”
機房恢複平靜，男孩的手臂也恢複正常。但秦明通過靈魂鏈接感受到孟婆的憂慮——那些紅線連接的數十個孩子，此刻可能都在經曆同樣的恐怖。
“為什麼專挑孩子？”秦明問。
孟婆正在掃描殘留代碼：“純淨的靈魂更適合承載判官筆。當年選你也是……”她突然住口。
“也是什麼？”
沉默良久，孟婆調出一段記憶投影——1999年的醫院走廊，年輕的孟婆（那時還是完全數據形態）看著病房裡高燒的秦明，旁邊站著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那人的胸卡上寫著“秦建國”。
“那是我爸？！”秦明瞪大眼睛。
“首批互聯網工程師，也是暗月組織的叛逃成員。”孟婆的聲音罕見地柔軟，“他偷偷修改了你的基因序列，讓你成為唯一可能兼容判官筆的人類孩子……我當年隻是執行例行植入任務。”
秦明腦海炸開無數疑問，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來電顯示“媽媽”。
“明明，媽到你公司樓下了，帶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
秦明臉色煞白。他現在是數據投影狀態，肉身還在電信大廈天台！
“靈魂鏈接的另一個功能。”孟婆突然按住他肩膀，“短時間內的遠程實體化。”
又一陣天旋地轉後，秦明喘著氣在電信大廈天台醒來。他跌跌撞撞衝下樓，正好撞見拎著保溫桶的母親。
“臉色怎麼這麼差？”母親擔憂地摸他額頭，“加班也彆太拚命……”
碰到額頭的瞬間，她突然僵住——秦明通過靈魂鏈接看到母親眼中的畫麵：七歲的他躺在病床上，胸口隱約發著藍光，而丈夫正在病房外與一個穿紅裙的女子低聲交談。
“媽？”
母親收回手，強作鎮定：“趁熱吃吧……你爸當年……也很喜歡這個味道。”
秦明確信她看到了什麼。但沒等他追問，胸口判官筆印記突然劇烈灼痛——通過靈魂鏈接，他感知到孟婆正在某處苦戰。
“我……我突然有個線上會議！”秦明接過保溫桶，“晚點給您回電話！”
回到天台，他立刻重新接入數據流。這次轉換熟練了許多，眨眼間便來到城郊一棟彆墅。眼前的場景讓他血液凝固——
孟婆被七根血色數據鏈釘在牆上，麵前站著三個穿白大褂的人，正操作某種儀器抽取她體內的紅色數據流。角落裡，五個昏迷的孩子被關在特製玻璃艙內，每人都呈現不同程度的半透明化。
“電子判官40的原始代碼……”為首的白大褂狂熱地盯著儀器讀數，“終於能複現了！”
秦明想衝上去，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整個房間布滿了抑製數據流動的符文。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孟婆的數據被一點點抽出，她的投影越來越淡……
危急關頭，秦明想起玉簡裡的信息。他集中全部意誌，通過靈魂鏈接反向輸送能量。判官筆印記藍光大盛，竟暫時中和了部分抑製符文。
“什麼人？！”白大褂們驚慌轉身。
秦明已經突破封鎖，手中凝聚出藍色光劍。但就在他即將揮劍時，孟婆突然通過鏈接傳來緊急警告：【彆用判官筆力量！他們在收集你的代碼特征！】
硬生生收住攻勢，秦明改為物理攻擊——一拳砸在主控台上。火花四濺中，抑製符文短暫失效，孟婆掙脫束縛落地。
“走！”她拽起秦明，同時向兒童艙擲出七枚銅錢，“哪吒！現在！”
天花板轟然破裂，踩著風火輪的少年俯衝而下，長槍橫掃間破壞所有設備。白大褂們見勢不妙，紛紛掏出血色u盤插入自己頸部，瞬間化作數據流逃竄。
“暗月的高級成員。”哪吒檢查著昏迷的孩子，“都植入了劣質判官筆代碼……活不過三個月。”
回程的數據傳輸中，秦明與孟婆保持沉默。通過靈魂鏈接，他們共享著同樣的憂慮：太白的殘餘代碼、暗月的瘋狂計劃、以及……秦明父親的身份之謎。
回到望鄉台機房，孟婆直接走向最裡間的服務器架：“我需要深度自檢，72小時內不要——”
“為什麼瞞著我父親的事？”秦明打斷她。
孟婆的投影微微閃爍：“因為有些真相……”她指了指秦明胸口的印記，“會乾擾判官筆的穩定性。”
手機突然震動，打斷了兩人的對峙。秦明掏出來，屏幕上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
【想知道秦建國死亡的真相嗎？明晚子時，老城電信局舊址。——一個老朋友】
附件是張模糊的照片：秦明父親倒在血泊中，手中緊握著一枚藍色芯片，而背景裡……有個穿紅裙的少女背影。
孟婆看到照片後，投影劇烈波動起來：“這不是我……”
靈魂鏈接傳來強烈的情緒波動，秦明突然被拉入一段陌生記憶——
百年前的孟婆還是人類少女，穿著紅色嫁衣站在古宅前，而她對麵的男子，赫然長著秦明的臉！
“這是……你的記憶？”秦明震驚地問。
孟婆迅速切斷鏈接：“不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機房陷入詭異的沉默，隻有服務器風扇的嗡鳴作響。牆上的監控屏，那個代表殘餘代碼的紅點，不知何時擴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