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都尉府的軍務堂內，眾將隻是各自看著中心的沙盤，思索著藏兵所想。
這沙盤惟妙惟肖，各地一目了然，乃是武威都尉府成立後駐守雍州這麼多年勘探不斷完善的，特彆是在西域都護府崩潰之後的十年。
“藏兵若要進攻玉門關，定然要走柴達木，或是在此安營紮寨……”
秦明道指著玉門關外的一處，不斷分析道，眾將隻是點頭，秦明道能夠當這武威都尉，自然不是什麼花架子，軍事素質自然是有的。
而曹節卻是從頭到尾都是皺著眉。
秦明道注意到曹節的神情，心中有些不悅，開口道：“都督可是覺得末將言之有誤？”
曹節抬頭，看到秦明道的神情，便知道是對方誤會了。
笑了笑，解釋道：“秦都尉誤會了，隻是，本都督卻是一直疑惑，玉門關附近一片荒蕪，若是藏兵要攻打玉門，補給何來？根據情報，向玉門關行動的藏兵高達數萬，這便是幾萬張嘴，難不成全部要依賴後勤？”
“秦都尉應當比本都督更知道高原情況，若是全依賴後勤補給，要不了幾個月藏兵便是要斷糧了。而玉門關能扼守西域上千年，足以證明其難攻，若有大軍把守，堅守個一年半載並非不可，藏兵也不是第一次攻打玉門了，怎會不知？”
秦明道心中有所明悟：“都督的意思是，此乃疑兵之策？”
曹節點頭，笑容儘去，變得嚴肅：“調虎離山，以攻敵之薄弱。”
秦明道猛的把視線移動到後方掛著巨大的武威地圖上。
若是調虎離山，那藏兵的主要目標，隻能是武威！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藏兵還是一如既往的要從武威突破，再東西分兵以占雍州，也不怕崩壞了牙，被左右夾擊了！
“都督所言，令末將茅塞頓開，若非都督，險些中了賊兵奸計！”
秦明道重新看向曹節，拱手道，這次他卻是真心實意。
曹節笑著搖了搖頭，隻是臉上卻沒有緩和多少，就算是猜出來對方是調虎離山之計，難不成就不派遣軍隊把守玉門了？
藏兵定然是兵分兩路，一路佯攻玉門，主力直奔武威，但是一旦發現玉門兵力空虛，到時候佯攻便會變成主攻，假戲便會真做！
若是玉門關失守了……後果曹節隻是想想便是後背發涼。
當年玉門關淪陷過一次，雖然很快就被收複了，但是這一句輕飄飄的一筆帶過，曹節卻是知道，當時梁軍反撲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力量，死傷了多少萬人才是重新奪回，在雍州穩住了跟腳，差點就是一潰再潰，將整個雍州拱手讓出去了。
秦明道顯然也是想到了這個問題，一時間心中更是拿不定主意。
見氣氛嚴肅乃至於緊張，曹節開口道：“諸位無需擔憂，玉門易守難攻，隻需兩三萬兵馬駐紮，想要攻下非七八萬不可，藏兵若是還想著打武威的主意，定然攻不破玉門。”
雖說隻是安慰之語，不過眾將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話雖如此，若是之前的武威都尉府，恐怕壓力極大，武威都尉府八萬大軍，若是分兵駐守，玉門最多隻能有兩萬兵馬駐紮，其餘要沿武威郡布防，若是藏兵傾巢而出，乃至於不惜代價，恐怕真擋不住。
但是現在不同，多了宣武軍，彆看宣武軍隻有兩萬，卻是貨真價實的精兵，不會比武威都尉府這些常年和少民打交道的戰兵差。
有時候彆覺得兩萬很少，一旦用在實處那局麵便會大不相同。
突然，秦明道眼中閃過些許異色……
“都督，末將有一事相求。”
曹節淡淡地看了他，從他那神色之中便已經是猜出來他的心思。
果不其然，秦明道接著說道：“武威都尉府兵力捉襟見肘，武威郡又不如玉門有著那般地利，城高險峻，需要布防之處又是不少，末將恐玉門兵力不足，還請都督統領宣武軍駐守玉門，以禦藏兵，末將也好在武威、天水二郡迎擊敵軍主力！”
曹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是要將他宣武軍調走，遠離武威中樞，既能發揮出宣武軍的作用，也能讓自己無法染指雍州邊軍啊。
不過，如今事態緊急，卻不是計較之時，若是處置不當導致玉門關丟了，或是武威被攻破了，那一切都免提。
而且雍州邊軍常年待在這裡，對地形什麼的更為熟悉，也確實是最好的用來鎮守武威以逸待勞痛擊敵軍主力的。
深思熟慮之後，曹節應允了：“本都督會帶領宣武軍進駐玉門，隻是現在玉門那些兵將不得調走，需聽本都督調令，否則單靠宣武軍怕是難以守住玉門，更何況本都督也需要些熟知玉門地形的兵將。”
一番話是正大光明，誰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他宣武軍乃是客軍，在這雍州地界，說一句人生地不熟完全沒有問題，這種情況談何作戰？因此確實需要那些對此地熟絡的兵將。
再者說宣武軍兵力也確實有限，這也是有目共睹的。
秦明道有些猶豫，玉門關那裡還有著一萬五千大軍駐守，若是就這麼交給曹節，秦明道擔心會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不過一想到玉門關守軍將領乃是他的心腹，便是又放下心來。
“便依都督所言吧。”
秦明道同意了，這曹節自從到了武威之後，一直都算是“識時務”，而且此次也是有著光明正大的理由，他若是再拒絕，便實在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曹節的心思他秦明道也未嘗沒有，無論如何，現在大敵在側，關係不宜鬨得太僵，將帥不合乃是軍中大忌。
再者說，他雍州邊軍確實有些異心，但是就目前而已，也僅限於此了，也未曾有什麼其他異動，或許也就插手三郡政務犯了忌諱。
不過還都在“可接受範圍”之內，終究不算太過分，這也是秦明道給自己留的後路。
雍州邊軍非鐵板一塊，若是事不可為，至少還能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