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鹿兒島的主城之中,島津義信神色不振,整個人愁眉苦臉。
“大將軍對我薩摩藩當真是越發嚴苛了,再這樣下去,我薩摩藩豈不是要退無可退?”
島津義信輕聲呢喃著,他身旁跪坐的幾名家臣也是臉色難看,還帶著些無奈。
遙想當年,他們薩摩藩極儘鼎盛,到了什麼地步?整個九州島幾乎都歸屬了薩摩藩。
不過若曇花一現,這一屆幕府崛起之時,他們站錯了隊,甚至當初的藩主手下的武士在一起意外還不小心射中了當時征夷大將軍的眼,代價便是兩家徹底結下死仇,勢力大打折扣,吐出去了不少才納入囊中不算久的土地,後又多次針對,找各種理由削藩。
最為嚴重的是九州島另外幾家對薩摩藩的領地垂涎,而幕府又故意拉偏架,這幾十年過來,薩摩藩就隻剩下鹿兒島這麼個基本盤了。
為此島津義信是操碎了心,甚至不惜和對馬島及另外幾家合夥插手那些浪人武士劫掠海岸的活計。
當然這件事情自然不會大聲聲張,隻是暗地裡進行,以往半島還好說,對半島沒什麼畏懼,但是對天朝心中還是敬畏的,並不是說感受到了什麼天朝的恩義,事實上他不在乎所謂恩義。
這玩意不能當飯吃,唯一敬畏天朝的隻有一點,那就是天朝實在是太龐大了,如今天朝不願將注意力放在這東洋,也不願意管理海疆,否則若是天朝怒了,他實在不好交代。
而且毫不懷疑,一旦出了事,幕府絕對不會因為他也是東瀛的大名而選擇保他,絕對會賣的比什麼都快,正好借天朝的手將他除掉。
就在這時,一名武士走了進來,恭敬道:
“主公,有使者來訪。”
“使者?哪家的使者?”
島津義信有些驚訝,征夷大將軍又要用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打壓薩摩藩了,這個時候其他那幾家一個個都當起了縮頭烏龜,不敢與他島津家接觸,沒辦法,誰讓現在征夷大將軍強勢呢?
而現在卻是告訴他有使者來訪,怎不讓他驚訝?
“屬下不知,隻是對方送上了拜帖,說主公看過之後一定會見他的。”
島津義信緊鎖雙眉,怎的一個拜訪還搞得神神秘秘的。
“把那拜貼拿過來。”
武士呈上後便是迅速退下,他的任務僅限於此。
島津義信身後的那些個家臣也是麵露好奇,將目光投了過來,之間島津義信翻開封皮,便是看到一個大字:夏。
刹那間島津義信一身冷汗,他自然知道個字這代表了什麼,畢竟高麗半島離他薩摩藩又不算遠,海上交流又不是斷絕了更彆說這幾年發生的那些個大事。
先是高麗半島易主了,統治者成了大梁的親王,具體情況他不清楚,在他看來就是被大梁征服了,不過又半獨立於長安朝廷,就好像他這些大名一般。
他心裡可是知道的,大梁的親王,與長安關係之近可遠超一般的藩屬。
然後又是這個大梁的親王統治了整個白山黑水,還建起了遼州,現在半島上的夏國,對上薩摩藩也算的上是龐然大物了。
更彆說前段日子還有消息傳來,夏國和對馬島的船隊在近海打了一場,結果是對馬島的船隊大敗,甚至沒有多少船隻能夠跑回來。
“夏使這個時候找來,是所為何事?難不成是因為那些浪人武士的緣故想要找我薩摩藩的麻煩?”
島津義信不急著見那夏使,反而是先思忖了起來,實在是如今的薩摩藩在夏國麵前算不得什麼,他必須要謹慎。
而自己唯一得罪對方的,或許就隻有那些膽大包天的劫掠天朝沿岸的浪人,當然他也知道,那些大梁朝廷中所謂的“倭寇”,其中最主要的還是大梁的人……
但是他不敢打賭對方是不是為了此事而來的。
“主公,在下以為,夏使是為了其他事情。”
島津義信隻是將自己的說法提了一嘴,便是有人立刻反對道。
島津義信看向了他,這位家臣是父親的時候留給自己的,乾事利索,而且素有機智,既然他有想法,那島津義信也不介意聽上一聽。
“我薩摩藩早已經是漸漸不再搞那些事情,各家都看在眼裡,沒道理夏國會一無所知,就算真要找,也應該去找對馬島藩或是長洲藩什麼的,怎會找上我薩摩藩?”
島津義信默然,自從半島那裡格外重視海疆特彆是倭寇之後,每次的收益都是大打折扣,畢竟要在想像以前那般可以隨心所欲的劫掠,隻能直接去搶大梁了,大梁海岸漫長,朝廷不可能處處都守住,簡直是那些浪人武士的天堂。
但是那是那些了無牽掛一身輕的浪人武士的天堂,他到底還是心生孤寂,畢竟他身後有著整個薩摩藩,他必須小心謹慎。
這瞻前顧後下來,收益銳減,令他也不再熱衷於此。
“既然如此,還能是什麼事情?”
“分化我等,或是順勢讓我們出兵一同剿滅那幾家大頭的,再允我等些許承諾。”
被這麼一提醒,島津義信也已經是明白了過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心頭一跳,臉上露出喜色。
“快,請夏使進來!”
夏王是大梁親王,按道理講和藩屬是一個級彆的,並不是真正天朝,再者說隻是來了一個使者,而不是使節,自然無需當做天使對待。
待那使者入內,島津義信便是“不經意間”觀察著此人,一副能說會道的模樣,想來不好對付。
“夏使遠道而來,在下本應儘地主之誼,為使者接風洗塵……”
島津義信操著一口漢語,純正得很,甚至聽不出有什麼口音,與真正的漢人一般無二。
天朝周邊的國家,普通百姓怎麼樣尚且不提,至少高層都是懂這漢語的,這是雅言,高貴的象征,而他作為島津家的家主自然不會例外。
那夏使四十左右,外表看起來更顯老,像個小老頭似的,當然不是真老,否則這樣一個小老頭能夠受得住大船的顛簸來到這也是挺有實力的。
“藩主無需客氣,在下林如鬆。”
“林如鬆?”
島津義信心中呢喃這個名字,似乎有所聽聞,但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林如鬆看在眼裡,拱手道:“家兄乃是大梁宋國公。”
島津義信當即便是瞪大了眼,總算是明白為什麼他會有所印象了,林家宋國公三弟一脈的三個兒子全部被送到了夏國出仕,而且在遼州做得有聲有色,地位不低,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調回中樞。
見此情形,剛才一不做二不休,這一脈直接另了出去,全部到了夏國成了夏國林家,成了外戚,機緣巧合之下他便是有所聽聞。
也就是說,現在眼前這個“小老頭”正是夏國林家家主,夏國王後的叔叔,與王室關係親密,某種意義上甚至能代表王後乃至於夏王的意思,身份不可謂不高。
“在下失禮了,怠慢了林家主。”
正要起身,林如鬆便是笑著擺了擺手道:“在下是奉夏國朝廷的命令而來,身上帶著公事,來與藩主商談。”
“使者請說。”
島津義信止住了身形,重新坐直了身體,再次以使者稱呼,等待著對方開口,身後的那些家臣也是大抵如此,對方這樣說代表著以使者的身份說話。
誰知,那小老頭第一句便是讓幾人驚怒。
“藩主,島津家將要有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