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蒙著麵紗的紀長安,隻覺得滾滾睡意襲來。
她的身子一軟,就倒入了黑玉赫的懷中。
馬車裡,黑玉赫充滿了憐惜的抱緊了懷裡的嬌嬌。
他將她放在腿上,冷白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刮著夫人的眼尾。
怎麼辦呢?
心痛成這樣,真是一步都不想離開她。
即便她現在就在他的懷裡。
黑玉赫依舊心痛難忍,又擔心不已。
不能將夫人獨自留在車上。
他要把她藏起來,保護她,守著她,不讓外界的一點侵襲傷害到她。
黑玉赫低頭,隔著夫人臉上的麵紗,將唇貼在她的唇上,
“夫人,讓為夫吃了你,好不好?”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這個念頭一起,他的臉瞬間扭曲成了一張血盆蛇口,張嘴就把懷裡的寶貝吞了。
等黑玉赫的蛇腦袋恢複成人,他這才摸了摸自己的頭,臉上露出滿足的笑。
他終於把他的寶貝藏起來了。
最珍貴的寶貝,當然得藏在他最安全的地方。
黑玉赫下了馬車,步履從容不迫。
儘管心中還在為了夫人疼痛,但他的嘴角不經意間,帶著一抹笑。
“阿赫。”
紀淮的眼中都是血絲,目光落在黑玉赫身後的馬車上,
“長安怎麼樣了?”
“無妨。”
黑玉赫微微垂目,見皇宮中出來了人,他便領著踉蹌失措的紀淮,去與皇宮中的人周旋。
“元大郎夥同京兆府尹,以權勢逼迫某未過門的妻子為妾,某認為,此二人行為惡劣,當處車裂之刑。”
黑玉赫的態度不卑不亢,事實上他不色令智昏的時候,進退有度,處理問題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
紀淮一愣,車裂啊,這個刑罰似乎過重了。
但一想到他們逼得他女兒要自戕,紀淮立即點頭,跟在黑玉赫的後麵強調,
“啊,對對對。”
皇宮中出來的人,是老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他一臉為難的看著黑玉赫,
“這,這未免有些太小題大做了。”
宮門口鬨成這樣,陛下也說了要徹查。
可是誰都知道元家是賢王的簇擁,太後那邊已經在派人與陛下交涉了。
黑玉赫冷著臉,“非也,大盛朝貪汙受賄,官吏仗勢欺人,欺男霸女一事之所以屢禁不止,就是因為未用重典。”
“此事若不能將二人車裂,將來定會後患無窮。”
後患無窮的意思就是,不能用人間律法解決這事兒,他就要降天譴。
九州蛇族會教整個大盛朝皇帝怎麼做個人。
站在好女婿背後的紀淮點頭,“啊,對對對。”
太監總管一臉為難,又看向護城河那頭,密密麻麻站著的一片帝都城百姓。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他說,“此事咱家還得稟明陛下處理。”
黑玉赫,“必須儘快,否則民憤難消。”
紀淮,“啊,對對對。”
護城河那頭的百姓,隻看見偌大的皇宮門口,黑玉赫筆直的背影。
他們似乎交涉了挺長時間,最後付大儒穿著官服,帶著一幫文官也趕了過來。
付大儒脫下官帽跪在了皇宮門口,聲淚俱下,
“元家與京兆府尹此舉,天理難容,請陛下嚴懲。”
他身後跟著的密密麻麻的一片文官,也脫下了腦袋上的官帽,唰唰跪下,
“求陛下嚴懲,還大盛朝官場一個清明。”
“還天下一個公道。”
“還海晏河清,太平盛世。”
這呼聲震天,直衝九霄。
就連深宮之中,被一條黑蟒蛟死死盯視著的老皇帝,都隱隱聽到了聲音。
一開始,這些大盛朝的文官們,隻是因為紀淮的關係而趕來的。
可是後來他們也漸漸的被周圍的氛圍所感染。
其實一直以來,大盛朝沉屙頑疾甚多,大家不是不知道。
當父母官的不管百姓死活,一心想的就是怎麼往上爬。
官場上派係打壓,權力傾軋,人人貪汙,人人受賄。
似乎不拿點兒什麼,就是不順應潮流,不合群,就是不上道,不給人麵子。
寒窗苦讀十載,為的就是一朝鯉魚躍龍門,能夠壓榨百姓,飛黃騰達,作威作福嗎?
世家興旺數百年,門閥階層難以破除。
這就是他們這些拿著筆杆子,日日讀聖賢書的人,所得到的現在,所經曆過的過去,所能預見的未來。
無所作為,丟掉抱負的一生。
為什麼?
難道他們走上仕途的初衷,是這樣的?
誰沒有在穿上官服的最初,想要施展過自己的抱負?
誰不曾有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豪邁激情?
是什麼時候開始同流合汙的?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心生無奈,隻能對不平之事視而不見的?
憑什麼他們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到最後一事無成,隻剩下了兢兢業業的往上爬?
真的改變不了什麼嗎?
元家有賢王做靠山,賢王有太後做靠山。
就真的不能查,不能動,不能追究到底嗎?
今日,元家欺辱的是一個紀長安,事情鬨大了。
可那是因為紀長安是紀長安。
是紀家唯一的嫡女,是大盛朝首富之家養出來的千金大小姐。
是開國皇帝拜把子兄弟的後人。
可在紀長安的身後呢?
有多少被官宦世家強迫過的良家女子?
這件事就真的不能好好兒查一查,給一個重刑,震懾其餘那些欺男霸女的無恥之輩?
能不能?
所有的文官,都想促成這件事。
他們期待一個嶄新的開局。
促成了元大郎與京兆府尹的車裂之刑,將來至少在這一樣上,再無強權者敢逼良家女子為妾。
能不能?
能不能?!
隻問能不能?!!
“聖旨到!”
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一群天使從宮內急匆匆走出。
為首的太監展開明黃色的聖旨,大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承天命,統禦萬方,夙夜兢兢,以安社稷。
然有逆臣賊子,心懷不軌,擾亂朝綱,禍國殃民。
此等奸佞之徒,罪不容誅,天地共憤,神人共誅。
朕念其昔日或有微勞,然其惡行已極,天理難容。
為儆效尤,肅清朝綱,特賜車裂之刑,以正國法,以儆效尤。
著即日押赴市曹,明正典刑,車裂其身,以昭炯戒。
凡朕臣民,當以此為戒,恪守臣節,勿蹈覆轍。若有再犯,定當嚴懲不貸,決不姑息。
欽此!
大盛皇帝禦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