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娘子看得分明,錢娘子眼中都是譏誚。
仿佛在用這種充滿了嘲弄的態度,來說她很不識時務。
洪娘子心中咯噔一下,怒火翻騰,
“大小姐,夫人才去世六年,按理說我們這些夫人親近的老人兒,不該在您的麵前說些什麼。”
“可是咱們也有這個責任照看大小姐,事實證明,大小姐根本就當不好這個家”
紀長安手中的茶盞,輕輕往下一磕。
“叮”一聲,清脆聲響起。
青衣立即上前,甩了洪娘子一巴掌。
洪娘子捂著臉頰:“大小姐,你怎麼打人?”
青衣又是一巴掌打下去,“打你就打你,還需要挑日子嗎?”
敢在大小姐的麵前咋咋呼呼的叫喚,就打了。
有本事打回來呀。
青衣啪啪幾巴掌下去,把洪娘子打的屁都不敢再放半個。
紀長安神色沒有半分晃動,隻重新掀開茶盞上的杯蓋,
“錢娘子,接著說。”
錢娘子回過神來,臉上的笑意更濃,
“前兩日大小姐送給小人家中的炭,聽說咱們幾個掌櫃娘子都有,多謝大小姐了。”
她今兒趕過來,就是氣洪娘子的。
錢家現在對對家就是來鳳酒樓。
這個洪娘子有膽子找她來戰啊,越級找上大小姐,也不怕被打成豬頭。
紀長安抿唇笑,“好說,都是深山裡頭伐木燒炭的幾個夥計得力。”
“他們得力什麼啊?”
青衣撇嘴,站在洪娘子麵前滿臉都是鄙夷。
她仗著自己是大小姐最寵愛的大丫頭,一臉盛氣淩人的叉著腰,
“大小姐看重他們,派他們去山裡燒炭,他們居然還想著逃跑。”
要不是黃衣吩咐漫山遍野的蛇看著他們。
那些瘋瘋傻傻弱弱早就跑回帝都城了。
哼,它們才是大小姐最得力的。
紀長安睨了青衣一眼,笑道:“誰都沒有你們得力,行了吧。”
青衣這才服氣起來。
她手指著滿臉怒火,卻又什麼都不敢再說的洪娘子,
“聽到了沒,你兒子最不聽話了,在山裡被抽了要幾頓,又餓了好幾天才老實。”
洪娘子捂著臉,又氣又急,心中又心疼。
她不得已朝著紀長安跪下,
“大小姐,紀夫人在世的時候”
不等她的話說完,紀長安漠然,“打。”
青衣又是一巴掌打在洪夫人的臉上。
她每提一句“紀夫人”,想要用元錦萱來壓製紀長安。
就挨一巴掌。
最後洪娘子被打的兩邊臉都是巴掌印,流著眼淚跪在地上被迫沉默。
紀長安抬起手,由赤衣扶著她起身。
兩個丫頭跟在大小姐身後,替她抬起拖拽的,閃閃發亮的大裙擺。
她走到洪娘子的麵前,彎下腰,仔細的看了一眼洪娘子的臉,
“嘖。”
紀長安笑著說,“你知道嗎?紀夫人已經死了。”
“現在的紀家,誰做主?”
洪娘子低著頭,捂著臉不敢說話。
青衣一巴掌呼在她的後腦勺上,把她的發髻都打散了。
“大小姐讓你說話,快點回答!”
身為打手擔當,青衣的這一巴掌可呼的不輕。
洪娘子立即哭道:“是,是大小姐做主。”
家主之位,早已經被紀淮傳給了紀長安。
隻是很多紀家的附庸小家族不承認罷了。
紀長安直起身,“知道就好,從今往後記住了,紀夫人在的時候,你們是親信。”
“紀夫人死了,我是家主,我隻用我的人。”
“你們啊?哪兒來的滾回到哪兒去。”
把洪瀚陽弄去伐木燒炭,除了報上輩子洪瀚陽爬牆不敬之外。
紀長安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她就是要對付洪家。
那些不服她做家主的。
沒關係,她一個一個的來。
洪娘子不肯走,她這才恍然大悟。
她的兒子為什麼會被送去深山燒炭。
來鳳酒樓為什麼會被白鶴樓處處鉗製?
原來都是紀長安這個死丫頭殺雞儆猴,要拿洪家背書給所有小家族看的。
好啊,紀長安真是好手段啊。
動她兒子,就是在動洪家內宅的根基。
動來鳳酒樓,就是動洪家的外在主業。
這是內外雙打。
紀長安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攻於心計了?
瞬間想通了,洪娘子更不可能走了。
她哽咽著,豁出去道:
“大小姐,雖然如今是您做家主,可是您也不能如此亂來。”
“咱們洪家經營來鳳酒樓,一月能為紀家創造多少收益?”
“大小姐可以不當小人是個人。”
“可大小姐對付洪家,豈不叫彆的家族寒了心?”
“紀家產業多,大家夥兒的心都寒了,還有誰為紀家賺錢?”
她是想著,紀長安既然是個聰明人。
那大家就不妨挑開了明說。
她洪家也不是個好招惹的。
紀家大小姐既然要這麼乾,大家都是一條船上,一個利益團體。
鬨起來對所有人都沒好處。
紀長安冷笑。
她的手一招。
橙衣立即將紀長安方才喝茶的茶盞奉上。
紀長安輕輕一掀,將那隻翠綠的茶盞丟在地上,甩的四分五裂。
錢娘子的肉疼了一下。
洪娘子也不由得露出心疼的目光。
那可是價值一座來鳳酒樓的茶盞啊。
就這麼碎了。
“你覺得我在乎的是錢嗎?”
紀長安的眼中陰冷,她重新彎下腰,漂亮的眸子死死的盯著洪娘子。
她一字一句,慢吞吞的說,
“你記住我說的話,哪怕紀家一個子兒都不賺,我也要讓你們一個個的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
“我這輩子的時間很多,慢慢陪你們玩兒。”
從重生回來,睜開眼的那一刻起。
紀長安就沒衝賺錢去過。
重活一世,她打的就是拚上整個紀家,同這些人玉石俱焚的打算。
洪娘子跪在地上,臉色煞白煞白的。
跟見了鬼一般。
她這才明白,她麵對的是一個根本就不在乎錢的主兒。
做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遇到那種不在乎錢,隻在乎一口氣的主顧。
隻要這口氣在,這些人就能舍棄一切,哪怕是賠上一條命的糾纏撕咬。
可怕的是,洪家在乎錢,這是不對等的弱勢。
因為在乎利益,所以洪家人沒有敢拚的。
洪家誰也不敢意氣用事,當真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人儘皆知,整個利益共同體覆滅,以命相抵的地步。
可,哪怕是命抵命呢?
如果紀大小姐無法消掉這口氣,她恐怕都不會讓洪家的人命抵命。
她會讓洪家生不如死。
用折磨洪家人的方式,來讓自己開心消氣。
這還不夠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