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聞夜鬆並沒有能看多久。
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讓聞夜鬆低下了頭。
君夫人貴不可言,諸生跪。
聞夜鬆的膝蓋一軟,就跟著眾人一同跪在了紀長安的麵前。
他的心中有一種矛盾的不舒坦感。
紀長安是他未來的妻子,做妻子的隻能以夫為天。
可現在他居然跪在紀長安的麵前!
雖然園子門口有那麼多的人,紀長安不一定能看到跪在人群最外圍的他。
可是聞夜鬆就是覺得不應該這樣。
他應該是站在紀長安身邊。
和紀長安一起,享受著這些人跪拜的那一個人才對。
這麼多的人一起匍匐在地上,這是一種大禮。
聞夜鬆的心中的野心瘋長。
可是此時此刻,聞夜鬆就是抬不起頭,也直不起腰板。
更加沒有辦法穿過這麼多的人,走到紀長安的身邊。
和紀長安一起享受眾人膜拜。
他在心中暗暗的想著,要忍下這一刻的不舒服與心中的不平衡。
反正紀長安是他的妻子。
將來他們成了婚後,這一些對著紀長安跪拜的人,同樣也會對著他跪拜。
早晚都是他的,著什麼急呢?
站在園子門口的紀長安,脊背挺得筆直。
那儀態是紀淮專程請了宮中的嬤嬤,常年累月教養出來的。
而在紀長安的周身,一道龐大的黑色蛇影若隱若現。
盤繞著她,糾纏著她。
蛇影的頭上長著角。
紀長安周身的威壓,便是來自盤在她身上的蛇影。
君上與君夫人糾纏不離,諸生不得直視,心生不敬之意。
紀長安垂目掃了一眼,跪在她腳下的這一大片人。
很顯然,這一些人此前並沒有被教過任何的規矩。
他們歪歪扭扭的跪著,好像第一次看見紀長安這麼尊貴漂亮的人一般。
難掩渾身的激動。
跪都沒跪出個人樣來。
“米婆子,這些都是你找過來的人?”
紀長安身子一動未動,平端著雙手,頭上頂著價值連城的蛇形金冠。
聲音清清淡淡的,詢問跪在最前方的米婆子。
米婆子渾身顫抖,心裡七上八下的斟酌著用詞。
雖然此前她早就與紀大小姐打過交道,知道紀大小姐是個好人,也十分的好說話。
但是此時此刻,米婆子心裡膽寒的緊。
她哆哆嗦嗦的,將額頭貼在土地上,
“是的,大小姐。”
應該怎麼說呢?
大小姐昨日才與她說,讓她找一些莊戶人家,要老實可靠的。
送到這座園子裡頭來種地、守林子、看護花草。
紀長安說她對這些人沒有什麼要求,隻有一個條件。
這些人隻能夠聽紀長安的。
米婆子渾渾噩噩的,帶著紀長安賣給她的原莊戶人。
剛剛回到自個兒的村子,還沒歇下一口氣。
便有一大群的人,手裡拿著一棵草,把自己往米婆子的院子裡拚命的擠。
他們好像得到了某種恩典,要來個鯉魚躍龍門一般。
源源不斷的擠到米婆子的麵前。
要求米婆子把自己賣到大小姐的麵前去。
米婆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家裡做了些什麼,有沒有歇過一口氣。
等她回過神來,她就已經帶著這麼大一片烏泱泱的人,守在了大小姐的園子外麵。
紀長安的目光一個個的看過去,
“都把頭抬起來,我看看你們。”
前方跪著的那一大片人,立即直著脖子,把自己的臉努力的抬起。
但凡紀長安的目光落在誰的身上,誰就激動的渾身發抖。
恨不得跳起來大喊,“留下他!留下他!”
聞夜鬆人跪在最後麵,他沒有抬頭。
因為他怕自己的臉被紀長安看見。
畢竟他現在想起身離開,都沒有辦法做到。
被未來的妻子發現,他對著她下跪。
將來他如何壓製紀長安?調教紀長安?
而就在這時。
聞夜鬆聽到身邊的人悄悄聲地說,
“君上說了,若是能被君夫人挑中,留在君夫人的身邊伺候著,便能賜予人形……”
說話的人聲音特彆的小。
聞夜鬆有聽一句,沒聽一句的。
他再想仔細的聽,隻聽到了一陣息息嗦嗦的聲音。
好像什麼長條形狀的東西在地上滑動。
而且不止一條,是很多很多條!
他的周圍都是的!!
紀長安仔細的挑了三十個,看起來比較順眼的人。
那三十個被挑中的人,高興的在地上渾身打滾。
紀長安不由的笑了一聲,
“看樣子你們以前生活的都不太好,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在主家的麵前,怎麼可以高興起來就打滾?
紀長安又掃了米婆子一眼。
米婆子的身後跪著一大片垂頭喪氣的人。
他們也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一個個的趴在地上,好像一條條死蛇那般。
失去了生活的動力。
生無可戀啊,人生都失去了奮鬥的目標!
好想哭!
紀長安瞧著有些不太忍心。
她知道在大盛朝,還有很多的窮鄉僻壤。
這些地方的人,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他們的山溝溝。
他們不知禮數教化,甚至都不能好好的表達自己,不能好好的說話。
碰到了天災人禍,他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更遑論,在海晏河清時,能夠吃飽一張肚子了。
米婆子今日能夠帶著這麼大一片人,跪在紀長安的麵前。
紀長安大約能猜到,這些人都是些什麼身份背景了。
他們跟難民沒有任何的區彆。
說白了,他們就是難民。
瞧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隻怕都是在路上撿來的。
有的男人穿著女人的衣服,有的女人穿著小孩的衣服。
十分的不合身。
一頓亂穿。
隻怕是連一件好的衣服都沒有。
能撿到一件,就胡亂的穿了。
如今的大盛朝,也就隻有帝都城看著風平浪靜,一片繁花錦簇。
但實際上,自上而下已經埋下了許多的隱患。
紀家年年都往外捐錢捐物的。
這些東西對於整個大盛朝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紀長安歎了一口氣。
又對那一些趴在地上,了無生趣的人們說,
“你們且先隨著米婆子回去,我們紀家還有很多的莊子,這些都是要人手的,你們還是有機會的。”
她這話的意思就是說。
現在紀家,無論是在紀府還是在莊子上的人,一個都不留。
那一片宛若死蛇一般的人們,立即活了過來。
大家的臉上洋溢著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一雙雙眼睛都亮晶晶的。
好耶!
他們還有希望少奮鬥幾百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