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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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銀票。

從前在尚膳監打雜, 年俸不過六兩,因入宮有些年頭了,去年才漲到八兩, 而侍寢宮女的年俸是二十四兩,她才拿了三個月的月錢。

在宮中吃穿用度雖不用自己花錢,但總有毛手毛腳被扣月俸的時候,底層宮女接觸不到貴人娘娘,得到的賞賜遠遠不如那些貼身伺候的宮女,這部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再加上偶爾托人出宮買些話本小食,這些年來統共攢下不過三十兩。

直到來東宮當差, 皇後和太子殿下給了賞賜, 她的小金庫才日漸豐盈, 但也絕對談不上富裕。

上回有人拿一千兩銀票想要買通她謀害太子殿下,那千兩銀票已經是她平生僅見, 最後還是被迫上交。

沒承想節儉半輩子, 竟然等到天上往下掉餡餅,非但有了三千兩銀票,還要一夜花完!

怎麼會有如此無理的要求!

她做夢都不敢夢這麼大!

慶幸當初沒有被一點好處迷失雙眼, 否則早已成為太子殿下手下亡魂,哪還有如今的好日子。

太子派來隨行保護她的是兩名身手極好的女暗衛,一個叫懷竹,一個叫懷青, 兩人穿著尋常侍女衣裙,看上去便與普通百姓無異。

談話間才得知,二人跟在秦戈手下做事已有十年了。

雲朵經過允許,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懷竹的上臂, 果然肌肉線條流暢硬實,力量感十足,心下暗暗驚歎不已。

懷揣著三千兩銀票,雲朵決定豪橫一把,請兩人一同前往平州府最繁華的酒樓望江樓用晚飯。

可一見菜單,雲朵還是驚掉了下巴。

店內的招牌菜就沒有低於二兩銀子的,一道山煮羊就要二十兩,鮑魚、海參、鹿筋、魚翅甚至高達五十兩!

這些山珍海味她都在禦宴的菜單上見到過,後來東宮的膳桌上也常有,她有幸品嘗過幾回,知道值錢、美味,可就算她手裡有富餘,也絕不會自己掏錢來吃如此昂貴的珍饈。

今日實在沒辦法,三千兩得花出去。

歡喜之餘,又夾雜著一絲惶恐,點菜之前,雲朵還是不確定地問道:“你們在殿下手下多年,自是比我更了解他的性子,你們說,這三千兩銀票該不會是他拿來試探我的,給我下套,隻要我敢花光,明日就給我羅織個罪名……”

懷竹詫異道:“姑娘怎會這樣想?”

懷青道:“殿下如若真要處置何人,手起刀落還不簡單,非要給您三千兩銀子花,豈不多此一舉?”

雲朵摸了摸尚在的脖頸,笑道:“說的也是。”

懷竹道:“殿下向來說一不二,既是給姑娘的恩寵,姑娘放心花用便是。”

雲朵點點頭,見店小二還在一旁等著,她大手一拍,壕氣衝天地點了店中最貴的幾個菜。

店小二一見是貴客,態度轉眼恭維不少,鞍前馬後地伺候著茶水。

一整桌珍饈美味,總計三百兩,宮女們便是做到皇後身邊秦嬤嬤的份上,再加上大大小小的賞賜,一輩子大概也就這個數了。

雲朵邊吃邊感慨,又與兩人商量著接下來去何處消費。

懷竹建議道:“姑娘可以多買些綾羅綢緞,金銀首飾。”

懷青也道:“平州府的瓷器、珍珠、香料、胭脂水粉也是遠近聞名。”

雲朵點點頭,先將香料和胭脂排除在外,殿下不喜太過馥鬱的熏香,她在宮中當差,也用不著濃妝豔抹,惹人注意。

三人從望江樓出來,沿著平州府最繁華的昌樂街,一家家地逛過去。

因不知在平州府流連多久,雲朵先到成衣鋪買了四套成衣,留著這幾日換洗。

終於知道為何殿下讓她什麼都不用帶了,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她現在也算是,恩寵正盛了吧?

雲朵這一晚揚起的嘴角就沒有垂下去過。

緊接著又去隔壁綢緞莊買了十匹上好的布料,什麼浮光錦、珍珠紗、織錦緞、提花絹,反正都挑好的買。

太過華麗的布料在宮裡用不上,便先攢著,還有兩匹雪鍛,可以給太子殿下做兩件寢衣。

她雖然手腳粗笨,可到底在針工局待過一年,仔細琢磨琢磨,一件寢衣還是能縫好的,殿下若不嫌棄就穿,他若嫌棄,她就改了自己穿。

珠寶閣更是橫掃一空,光金簪寶釵就買了六件,金鐲兩對,翡翠鐲一對,又給懷青和懷竹各買一枚純金的平安鎖。

兩人推說在外行走,用不上這些,雲朵便道:“布料和胭脂你們不要就算了,這個一定要收下,沒錢了還可以剪點邊角料救急。”

懷青、懷竹相視一眼,該不該告訴姑娘,她們做暗衛的月俸其實比姑娘還要高上倍呢?

雲朵堅持道:“況且你們在外打打殺殺不安全,我看話本上不是經常有那種橋段,被人一劍刺中要害,關鍵時候被胸前的金鎖玉佩救了命……”

懷青、懷竹:“……”

兩人推拒不過,隻得收下,“那就多謝姑娘了。”

不過說到金鎖救命,雲朵覺得很有必要給太子殿下也買一枚。

他屢遭刺殺,去年回京甚至身中三箭,光買一枚還不夠,得把全身上下的要害全都護起來。

幾家店逛了逛,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一家金店的掌櫃看出她出手豪橫,主動上前詢問道:“夫人如有想法,也可跟我們的打金師傅描述一下,咱們定能做出夫人想要的樣式。”

雲朵聽到這聲“夫人”,下意識便有些膽怯,不好見人就解釋自己的身份,又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聲稱呼,被殿下覺得她心比天高,隻好道:“您喊我姑娘就好。”

這金店掌櫃的話,她覺得可行,畢竟出來一趟花的是殿下的銀子,多哄他開心開心,下回她還能有更多的賞賜。

隻是她也想象不出具體樣式,艱難地同打金師傅比劃了一下,“心口配一枚金片……小腹也要,把身上要害都遮擋住,然後……不能太重,不能影響行動……”

掌櫃的與打金師傅相視一眼,彼此麵上都流露出一股意味深長的表情。

打金師傅:“咱們上個月好像才打過這樣的?”

掌櫃立刻道:“那位主顧還沒把貨取走,我這便拿給夫……給姑娘瞧一瞧。”

雲朵立刻點點頭。

掌櫃的很快取回一個錦盒,打開來是一條類似瓔珞的金鏈,隻是鏈條錯綜複雜,堆在盒中看不出樣式,待那掌櫃整理好,給她展示金鏈自然垂落的樣子,雲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可以穿上身的鏈子。

打金師傅道:“隻要在姑娘說的幾處再配幾塊金片配飾,可不就是您想要的款式?”

雲朵也說不好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覺,細細端詳片刻,想象這條金鏈搭在太子殿下肌肉縱橫的上身,好像、莫名、有點……澀。

但能起到保護他的作用,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了。

上元夜那回,曹公公還暗示她給殿下買件禮物,她那時囊中羞澀,買的瓜果點心還是太子殿下給的銀子,也知道殿下瞧不上那些市井玩意,如今手頭寬裕,就當借花獻佛吧。

“就照著這個改吧,”她抿抿唇,“對了,這鏈子何時能打好?我不是本地人,不能在此久留。”

打金師傅趕忙道:“快則兩日。”

雲朵想了想,殿下既是來查案,總不可能兩日就回京,應該來得及取的。

掌櫃笑道:“那就請姑娘先付定金吧。”

雲朵遲疑問:“加上金片,一套打下來大概多少銀子?”

掌櫃比了個手勢,實誠道:“最多不超過三百兩銀子。”

雲朵:“那我現在就付您三百兩,您可不能框我,我上頭那位可不是您能惹得起的。”

掌櫃忙說:“姑娘放心,小店絕對童叟無欺!”

出了金店,又經過幾家珠寶閣古玩齋,雲朵不懂那些瓷器和玉器,價格上限又高,動輒千兩,她怕被忽悠,隻買了兩套自己喜歡的茶具。

之後在古玩區隨意逛了一圈,瞧見一枚光滑通透的碧玉扳指,她頓時眼前一亮,想起了太子殿下手上那枚刻有龍紋和經文的墨玉扳指。

殿下習慣戴在手上的,自是最上乘的玉料,是身份與威嚴的象征,可她並不喜歡那枚扳指,總覺得墨色陰森森的,壓得人喘不上氣,而且那刻紋……磨得太難受了。

她用身體描摹過每一處細紋,感受過每一寸凹凸,無論是遊走在腰側,還是那裡,總能讓她渾身止不住顫栗。

偏偏他還總喜歡如此……

這枚碧玉扳指就不一樣,通體光滑,觸手生溫,儘管沒有任何刻紋,她也能想象出,戴在男人冷白清瘦的指骨上會是何等的矜貴俊雅。

最重要的是,他用這個,她應該不會太難受……

所謂該省省該花花,她同店掌櫃好一番軟磨硬泡,最後六百兩拿下。

出了門,又拿找開的碎銀子買了許多零嘴吃食,還有些帶給曹元祿和秦侍衛的,就這麼胡天海地買買買,到最後手上竟然還有三百餘兩。

怎麼還有這麼多錢!花不完怎麼回家!

雲朵陷入了苦惱。

懷青道:“要不然,再折回去買幾樣首飾?”

雲朵搖搖頭,她買的金首飾大多都是自己攢著的,小小宮女,滿頭珠翠也不合適。

四下掃一眼,被房牙外一張寫著“五進院落,亭台水榭齊全,三百兩急出”的告示牌吸引了眼球。

三百兩,正合適!

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將來若有機會出宮,她連宅子都不用買了!正好住來這山清水秀、物阜民豐的地方,再買幾個看家護院,日子不要太舒服!

問過房牙才知,這戶宅院為本地一鄉紳所有,隻是這鄉紳如今病重,幾年來為了治病已經掏空了家底,他家長子沒辦法,咬牙決定賣了宅子,換錢治病。

雲朵跟過去看宅子,雖是夜晚,卻也見這宅院飛簷鬥拱,曲徑通幽,還有池塘和花園,從前必定也是被好生打理著的,心下十分滿意,立刻拍板,同房牙辦完了手續。

……

那廂太子從外頭回來,見她人還未歸,不由得失笑:“區區三千兩,她能花這麼久?”

秦戈派出去暗中跟隨保護的暗衛回來稟告道:“姑娘買了間宅子,說留著以後出宮養老,這才耽擱了時辰。”

話音落下,太子唇邊笑意瞬間收斂,鳳眸中陡生一股寒意。

雲朵滿載而歸,先叫人將一車綾羅綢緞、瓜果吃食取下來,跟著曹元祿進到鬆園後院的正房,便準備將那碧玉扳指送給太子。

可才進門,卻瞧見男人轉過身,滿臉陰沉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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