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低下頭, 才看到那咬痕竟然露了出來,位置不高不低的,她還拿脂粉遮了遮, 沒想到還是被衣襟蹭掉了些。
燕嬤嬤見她滿臉羞赧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不拿這個同她打趣了,轉而問道:“昨日給殿下做點心了?”
雲朵點點頭,“不過他就吃了一小塊。”
燕嬤嬤道:“殿下怎麼說?”
雲朵扭扭捏捏:“殿下隻說尚可,想來是奴婢手藝不精吧。”
燕嬤嬤卻道:“殿下若不喜, 看都不會看一眼,更何況是入口的東西?尚可就是誇你的意思了。”
雲朵小聲笑道:“殿下人還怪嚴格的。”
燕嬤嬤道可不是, “殿下從不貪戀口腹之欲, 也可以說是挑剔了, 膳房哪頓不是精心準備十多道菜,殿下能挑其中樣, 伸幾筷子就不錯了。”
雲朵心道這麼挑剔的人, 昨晚她不過軟磨硬泡兩句,竟然半夜陪她吃起了點心。
她指尖勾著綹發絲,想到他昨夜那個旖旎的夢, 又想到今晨被他按在床榻上親吻的場景,心裡又不確定,他到底是生氣呢,還是……
堂堂太子殿下, 被她發現做羞羞的夢,大概是惱羞成怒了吧,所以才會狠狠咬她,以示懲戒。
可若是懲罰, 打板子打手心都可以吧,怎麼能……咬那裡呢?
咬一下教訓教訓就得了,為何還要來親她的唇,還親了那麼久,她的兩片唇瓣都快麻得沒了知覺。
想起那個畫麵,雲朵心頭便湧上了一絲莫名的悸動,臉頰更是紅得沒邊。
難怪夢中的男男女女都喜歡親吻,好像真的很快樂,尤其對方還是清冷矜貴、俊美無儔的太子殿下,親吻的間隙偶然睜開眼睛,麵前就是一張放大的、精雕細琢的俊朗麵容,她連呼吸都險些停滯了,這簡直……比品嘗世間任何美味佳肴都要讓人愉悅。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這麼好看的人還會親她!
便是她趁機摟緊他勁窄的腰身,他也隻顧著親吻,並未出言阻止。
那腰身的手感更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美妙,他身上繃帶已除,隔著薄薄一層寢衣,手掌貼著那凹陷的腰窩,摩挲那深刻硬實的塊壘,她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甚至覺得他就算再咬她一口,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離開前,燕嬤嬤給她梳了個嬌嬌俏俏的垂掛髻,頭頂結鬟,以珠花固定,再分兩股發垂掛左右耳側,行走間輕微晃動,像兩隻垂墜的兔耳,極是嬌俏可愛。
從前宮中便有女官喜梳垂掛髻,也曾時興過一陣,她是侍寢宮女,算是低階女官,梳這個發髻不算逾矩。
雲朵看到燕嬤嬤一直看著她笑,有點難為情:“嬤嬤,我是不是不太適合這個髻?”
燕嬤嬤樂道:“沒有,就是覺得殿下也許會喜歡。”
雲朵耳根微微發燙,“您怎知殿下會喜歡?”
燕嬤嬤也是方才替她梳發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舊事。
太子幼時有回在亭中讀書,不知哪位主子養的一隻玳瑁垂耳兔跑到園中來吃草,竟然不聲不響地跳到了太子讀書的石桌上。
太子雖是小小年紀,卻不喜歡小動物,文昌長公主曾經送來一隻通體雪白的貂兒給他玩耍,太子看都沒看,直接派人還回去了。
可以這麼說,太子對任何除了讀書、習武、醫治頭疾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太感興趣。
當時曹元祿侍立在旁,立刻就要將那隻玳瑁垂耳兔趕走,沒想到太子一邊讀書,一邊竟無意識地摸起兔耳朵來。
那兔子便也溫溫順順地伏在他手邊,一人一兔竟難得和諧。
等到底下人來上茶,太子似乎是才發現手邊窩了隻兔子,立刻收了手,差人抱走了。
過後燕嬤嬤還問他,要不要也養一隻垂耳兔來玩,太子卻隻說“不喜歡”,仿佛已經忘記自己摸了大半晌兔耳朵這件事。
燕嬤嬤便猜測,太子大概並不知道,自己下意識地願意接近柔軟可愛屬性的小東西,也許理智上不會容許自己耽溺任何正業以外的行為,但不可否認,人都會有本能的偏愛。
雲朵摸摸發髻,抿唇笑了笑。
……
鄧康已死,死之前堅稱乾元台祭祀案是為一己私欲泄憤害人,隻為將自家主子摘乾淨。
禦書房內,辰王跪地請罪,明成帝、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在場。
明成帝將人證物證以及鄧康的供詞交給了大理寺卿,臉色鐵青道:“辰王治下不嚴,罰俸一年,停職三月,禁足自省,可有異議?”
辰王立即俯首道:“兒臣領旨。”
明成帝給每個成年的兒子都安排進了適合他們曆練的部門,辰王去的更是直接影響官員任免考核的吏部,方便他拓寬人脈,親近朝臣,還能跟在兼任吏部尚書的首輔陳賢身邊學習,可謂是用心良苦。
大理寺卿是明成帝的心腹重臣,聞言上前一步道:“辰王殿下本不知情,隻是身邊的太監犯事,陛下此罰是否過重了些?”
明成帝冷哼一聲:“朕隻恨罰得太輕。”
兩名大臣離開後,明成帝氣得抬手拂落桌案上的奏折,儘數摔在辰王身上,“你辦的好事!”
辰王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眸中亦是滔天的憤恨。
當初涉案之人都已按罪論斬,就連這獸醫官也被遠遠打發出了京城,沒成想還是被太子掘地三尺揪了出來。
如今太子查明真相,又親自帶著證人上門,前前後後鬨得人儘皆知,但凡有點腦子的,能想不到此事是辰王唆使?
好在鄧康至死沒有出賣主子,且東宮唯一受害的隻是太子身邊一個小小的太監,並非太子本人。
旁人如何作想,明成帝無法控製,此番唯有重罰辰王,方能堵住悠悠眾口,向天下臣民表明君王的態度——
太子是唯一的儲君,明成帝重視太子,維護太子,不容許任何人侵犯太子及其身邊之人,哪怕是皇後和皇子。
皇後和國舅那邊平日有任何舉措,皇帝向來是睜隻眼閉隻眼,畢竟大家都有共同的目的,可問題是,既然決定出手,不管結果如何,都要做得乾淨利落,不可授人以柄,最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往東宮安插眼線原本無可厚非,可這些人竟被太子短短幾日就揪了出來!
明成帝簡直不知該說太子太過聰明,還是皇後和國舅太過愚蠢大意,竟然連個得用的細作都培養不出,輕易便將背後的主子供了出來!
太子故意將那兩名細作還給皇後和國舅,這叫他如何處置,叫朝臣如何作想?
皇後安插親信還能對外說成是關心太子起居,卻被太子誤解了好意。
可國舅算怎麼回事!
從前太子箭毒未解,尚能對外以他身中劇毒神誌不清糊弄過去,畢竟太子的確有過頭腦不清醒的時候。可眼下他重傷痊愈,又是肅清東宮,又是重查舊案,還能頭腦清明、步伐沉穩、威嚴震懾地立在朝堂之上,哪還有從前瘋癲嗜血的樣子?
明成帝隱隱覺得,他那頭疾或許都已痊愈了大半。
難道是何百齡的功勞?
太子還曾讓錦衣衛去查馮遇的下落,也不知二十年前那一戰到底被他查出了多少蹊蹺……
太子回京這一月,事情仿佛已經朝向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
皇後急,他又何嘗不急?
說到底這龍椅上坐著的人是他,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將這至高無上的權柄牢牢掌握在手中,受朝臣跪拜,受萬民敬仰,做這江山社稷天下蒼生唯一的主宰。
明成帝閉上眼睛,深深地歎口氣,讓人去傳口諭,罰皇後抄經百卷,為太子祈福,國舅寧德侯則停職三月,罰奉半年。
與辰王一樣,唯有重罰才能堵住流言蜚語。
把太子捧得越高,明成帝自己才越是能夠站在輿論的高地。
消息傳至東宮,詹事府的幾名官員正為明成帝此舉商議對策。
帝後最擅長顛倒黑白,控製謠言走向,抹黑太子的名聲,好成全自己的賢名,這一點眾人心照不宣。
左讚善認為也該效仿他們的手段,將皇後國舅往東宮安插親信、辰王蓄意構陷太子心腹一事傳揚出去,扭轉太子的口碑。
左中允又怕此事反倒會弄巧成拙,畢竟在百姓心中,皇後就是賢良寬厚的活菩薩,太子才是妖魔鬼怪,不明真相的百姓隻會譴責太子。
底下議論紛紛,太子捏起手邊一塊精美酥脆的茶點,吃了一口卻又放下了。
他實在不喜歡這些酥得掉渣的東西。
倒是昨夜那牛乳馬蹄糕,雖其貌不揚,卻不失清甜軟糯,難得合他的心意。
腦海中無端想起那個同樣清甜軟糯的小丫頭。
甚至,想到她小衣上的纏枝石榴,想到她雪膩酥香的皮肉……這丫頭不知如何生的,處處都軟,連嗓音都軟得能掐出水來。
更不用提他如今有了讀心術,不光能聽到她被他吻出的聲音,那些急促的喘息、抑製不住的哼吟之外,還有她綿軟嬌甜的心聲。
時而嬌嗔,時而喟歎……還有更露骨的,叫人聽了就下腹發緊,想要對她狠狠用力,在那雪嫩細軟的皮肉上留下痕跡。
思緒飄回,才發現手裡的茶酥被他捏碎了。
底下的官員:“……”
眾人一時麵麵相覷,不知太子為何突然捏碎點心,更不知他捏碎點心時,心中正打算要誰的性命。
太子不動聲色地取過錦帕擦手,淡淡說道:“先辦正事,其餘不必過問。”
官員們畏畏縮縮地拱手應是。
太子回到承光殿,行經廊下時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他停下腳步,偏頭便看到那小丫頭頂著隻垂耳兔發髻出現在回廊儘頭,見到他立刻收斂了笑意,規規矩矩地走上來行禮:“殿下萬安。”
可太子分明聽到她在心裡說的是——
「殿下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