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比起上午來說,更亮了。
但是薄顧不太清楚,是它本來變亮了,還是因為他出門,真真切切看到了,才覺得亮堂。
外麵和朝暈說的一樣,有些熱,帶著溫度的光束曬在身上,像是一個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暖洋洋的懷抱。
外麵來來往往的人有些多,有人步履匆匆,有人閒庭信步,有人會盯著他看兩眼,有人壓根不會注意他們。
薄顧早已經習慣各種各樣冷冷涼涼的目光,但是今天,他顯得格外拘束,雙腿緊緊並攏,手指抓緊扶手,青筋畢露,顯出不安來。
就在他的大腦裡的思緒變得昏沉粘稠時,頭頂突然落下了一道意料之內的喜悅的聲音,像是一個小孩在介紹自己的朋友:“薄顧,你看你看,這是我和嘟嘟的朋友,三朵小花。”
薄顧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視線卻已經順著朝暈的手指望向了她手邊的花。
長在綠叢裡的三朵花搖曳生姿,張揚自信地播散著自己的馥鬱芬芳。
“他們前幾天開得還沒有這麼好呢,”朝暈這般說著,愛憐地用手指蹭了蹭它們的花瓣:“真厲害,在外麵也長得這麼好!”
她笑吟吟地彎身,問薄顧:“你要不要摸一摸它們?”
被她滿含期冀的目光包裹住的男人微愣,右手在褲腿上輕輕磨蹭著,低聲說:“我……”
“它們會喜歡你的,”朝暈似乎料想到他要說什麼,直接搶過話頭,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打包票:“它們是我的朋友,它們說了,它們很喜歡你。”
薄顧的動作停下,轉眸望她,那裡麵緩緩蕩開笑意,打趣似的地問:“是嗎?”
“是呀!”
朝暈推著輪椅,讓他離三朵小花更近:“不信的話,你摸摸,它們要是躲開了,就證明它們不喜歡你。”
薄顧低低笑出了聲,卻鬆開了右手,慢慢探出去,輕柔地摸上了那朵在枝頭微顫的花朵的花瓣。
平展的,柔軟的,有力量的。
這麼溫軟,卻在春夏秋冬,狂風驟雨裡紮了這麼久的根,真厲害。
像是那個連稀薄的一丁點愛都得不到的孩子,卻也能長得能夠撐起一片天地了。
一縷微風壓著花的腰肢,衝他輕輕歪了過來,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薄薄的一片花瓣,卻順著他的動脈,源源不斷地向他的身體裡輸送溫熱。
“它很喜歡你。”
朝暈在他身後肯定地說:“這朵小花和我說的。”
薄顧收回手,怕把它弄疼,心臟緩慢有力地跳動著,讓他驀然有種浮在雲端的悸動來,他笑著糾正:“都長得這麼好了,不應該是小花了。”
朝暈恍然大悟:“對,那它們是大花了。”
又是一陣輕風掀來,像是倒歇的銀河似的淌到了腳下,三朵花又衝著他們優雅地彎腰,又打了一個招呼。
朝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本正經地說:“它們是流量女明星。”
“那可真厲害,”薄顧認真地回她的話,手被重新放置在了腿上,卻沒有再有緊張不安的表現了:“它們喜歡粉黃色花朵。”
朝暈把在一旁乖乖臥著的嘟嘟給牽起來,笑著補充:“它們也喜歡灰色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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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顧低下頭,看著自己通體穿著的灰黑,想說,那它們還真是好心,會喜歡不好看的花朵,但是他想了又想,又覺得不想這麼說了,便安靜地任由朝暈推著往光陰深處去。
朝暈哼著調子,推著薄顧,繼續往小公園走,卻在公園門口碰見了正在不太友好交流的兩個人。
模樣23、4的男生手裡牽著一條小黑狗,正熱情地和麵前勉強笑著的女生搭話,他手裡那條小黑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女生手裡牽著的一隻漂亮的小白狗看,昂首挺胸,展現自己的雄性魅力。
男生一個勁兒地套近乎:“我覺得我們特有緣,你難道不覺得嗎?我們在這個公園裡麵見過好多次了!”
女生尷尬地笑,不知道要說什麼。
朝暈推著薄顧,在旁邊看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薄顧在旁邊,讓她有了底氣,她低頭和薄顧說話,聲音都大了:“你覺不覺得他像個賣保險的?”
薄顧包容卻又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眸子放在男生身上,用幾乎是審視的挑剔目光上下打量,無形中給來了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他認同地點頭:“像。”
女生一個沒憋住,笑了出來,男生臉色有些差,瞪了他們一眼,態度很差:“你們倆沒事聽彆人說話乾什麼?有沒有素質?”
朝暈聳了聳肩,假裝要推著薄顧往公園裡走,實際上豎著耳朵聽得仔細。
男生又開始對女生獻殷勤:“我覺得我們家黑霸可喜歡你們家草莓了,你看看你看看,這深情對視……”
朝暈垂眸,看見了女生腳邊高傲揚著頭,表現出來明顯的不青睞的小白狗,又忍不住發聲了:“草莓要是喜歡你們家王八,嘟嘟把京都的下水道都舔乾淨。”
嘟嘟在旁邊做保證:“汪汪!”
“它是黑霸!”男生氣急,狠狠地瞪著朝暈:“誒不是,你誰啊?你知道我是誰嗎?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讓你……”
“羅少。”
突然冒出來的冷不丁的一聲稱呼,像蛇倒豎的瞳孔,展露的獠牙,刺得男生本能地不敢往下說了。
羅舟愣住,終於想起來剛才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慌感和熟悉感是為什麼了。
他一邊祈禱著自己想的大錯特錯,一邊放低了視線,和男人平靜卻又暗藏洶湧的眸子對上,讓他悚然一驚。
他是坐著的,卻猛然讓羅舟有一種被狠狠踩在腳下的錯覺。
他止不住地後退,喉結滾動了好幾下,僵硬地扯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薄,薄總?”
薄顧衝他微微一笑,他的眼神冷冷的,語氣卻那般隨意溫和:“好久不見,剛才沒認出來,令父最近怎麼樣?”
羅舟一下子就聽出來這話是何用意了。
他哭喪著一張臉:“薄總,薄總,你彆和我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