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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你是什麼顏色(2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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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怕被騙,我也討厭被騙,”斯溶的唇一張一合,有酒氣從裡麵吐出,連同痛苦一起:“但是我沒辦法,沒有人給我吃的,我要死了。”

和餓相比,他甚至不怕死,但是他又不甘心,沒有人知道他在世界存活過,沒有人在意過他的生死、他的落魄。他不甘心,最起碼讓他等到有人真的看得起他、讚揚他之後再死吧?

“他們怕我是騙子,都不願意給我吃的。”

斯溶忽然笑了一下,有些恍惚:“我隻能裝作手斷了啊、腳斷了啊,趴在地上,求路過的人給我點什麼。”

小小的他,小小的他,下了薄薄的雪,就能把他的痕跡徹底埋沒的他。

他揚了眉,又在以一種接近於炫耀的口吻說:“我特彆會裝殘,沒有人能認出來我是在裝。”

為了不被認為是一個騙子,他成為了一個騙子。

他在很小的時候,被拋棄的時候,風餐露宿的時候,其實四肢健全,和他的靈魂殘廢著一樣,健全著。

說著說著,他又驀然捂上了臉,笑語又轉換成了低低的痛吟:“我不想騙人,我不是故意騙人的……”

驟然,又有光亮一閃而過。

“騙人和傷害人,並不是重疊的關係。”

斯溶怔怔然,埋在掌心的眼睛一顫,旋即懼怕般的,從其中緩緩抬起,以一種膽怯畏生的姿態去窺探她。

朝暈又啟唇,慢慢地和他講:“他們願意救你,就說明他們天性善良,你的殘疾是假的,你的痛苦不假,他們想要救的是你的痛苦,不是你的殘疾本身。”

“斯溶,你沒有傷害他們。”

她輕輕彎唇:“你知道騙人和傷害人重疊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

斯溶背佝僂著,紅著眼,小聲問:“什麼樣子?”

朝暈慷慨地和他分享:“我小時候沒辦法去上學,我姐姐不想把我送到很遠的地方上盲校,怕我被欺負,我們也沒有錢。”

“我就隻能一個人在家待著,姐姐不在,隻有我一個人,什麼也做不了,除了吃飯就是發呆。”

“我曾經,非常、非常迫切地渴望著光明。”

斯溶忽然渾身一抖,他仰起頭,看著亮璨璨的吊燈。

“有一次,我們家對麵的一個男孩兒就來找我,說有個地方能治好我的眼睛,讓我跟著他出去,去後麵的山地。”

她笑著,說的話那麼輕,那麼重:“我太小了,信得真真的。”

斯溶驟地不想聽下去了,他又想捂住耳朵,但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手沒有放在耳朵旁,反而是死死地攥著,有字從齒間被逼出:“然後呢?”

“唔,他送我到了山上,突然說隻能我一個人往前走,這樣神仙才能看到我的誠意,讓我看得見。”

“我就往前走,走了六步,探路的盲杖忽然懸空了,我沒反應過來,他就從後麵推了我一把。”

她頓住,眨眨眼,笑著問:“你猜猜前麵是什麼?”

斯溶轉眸看她,用猩紅的眼眸看她,與淋漓的紅相比,他眼裡的破碎又那麼安靜。

“是一個大坑。”

朝暈這樣說著,臉上依舊沒有痛楚可尋,淡淡的,柔柔的,仿佛能寬宥一切。

不過下一秒,她又輕輕蹩起眉,有自責的水花在浮現:“他丟下我跑了,我爬不上去,隻能一個人在坑裡待著,不知道待了多久,有點冷,有點餓。總之,待了多久,我姐姐就擔心了多久。”

“她當時抱著我的時候,手都在顫,哭得很凶,我當時就想,哎呀,我怎麼總是添麻煩呢?我本身就是個麻煩,麻煩還會招惹來麻煩。”

她在心疼她姐姐,那個背著沉沉的責任的女人。

那你呢?

斯溶聽到自己在心底發問,聲音大到讓他自己都感覺震耳欲聾。

那你呢?朝暈?

你有沒有,心疼你自己?

朝暈接著說:“斯溶,這才是最讓人切齒痛恨的欺騙,你不要再因為你說的事難過,沒有關係的……”

她後麵還有話要說,忽然有手覆上她的麵頰,讓她一時間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

斯溶的指腹輕柔地摩挲著她的眼角,他的手指粗糲,就像他澎湃的感情熾熱溫暖。

男人的身形把她整個人都蓋住,他微微彎下腰,垂著眸看她,能把她的一切收進眼底。

明明是上位者的姿態,飼養者的姿態,可他眼裡洶湧的心疼和濃烈的痛恨——痛恨他那時不在,痛恨那時他就算在也做不了什麼——又讓他成為了不折不扣的下位者。

他因為顫抖而有些模糊的話落在朝暈耳朵裡,每一個字卻都清晰可見——

“疼不疼?”

斯溶這般問她,倒是讓朝暈也愣了好一會兒,才又扯開唇,笑容又明媚了幾分:“當時疼,現在不疼了。”

“斯溶,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就算它們在你身上留下了瘡疤,你也有權利把它們雕刻成鮮花。”

“我們都很好,現在,此刻,都很好。”

“不要在意看不起的人,要在意在意你的人,要活得漂亮,讓你和你在意的人,都活得瀟灑漂亮。”

他們不是在用傷口堵住傷口,是在用真誠療愈真誠,用寬宥救贖寬宥。

斯溶忽然垂下了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有一兩滴液體懸空、落下,在朝暈的裙邊留下了一片濡濕。

他迎來了晚來的釋懷。

他不要同情,不要可憐,隻要有人知道,知道他一路走來多少風霜就好。

隻要有人知道就行了。

他從來不敢想象,居然會有人,開解他,心疼他。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8。】

斯溶坐在朝暈旁邊,頭靠在她肩膀上,嘟囔著:“我們都不要說了。”

“我想聽你唱歌。”

朝暈欣然答應:“好呀,你想聽什麼?”

他的肉體連著靈魂偎在她身邊,她一說話,他就能感受到帶有溫度的振動,緩緩地一笑,有些傻:“你之前唱的那首。”

朝暈一下子就知道他說的是哪首了,簡單清了清嗓子,有柔和的詞慢慢流瀉——

“sui zui t ha。”

溫溫柔柔的月亮掛在天邊,掛在唇角,掛在人生的幕布上——

“yu ta ,yu ta。”

與她,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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