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最後一次放你離開,不會有下一次。”
薑嫿:“裴湛…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原諒他…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泛起層層漣漪。
真到那時候,她想要離開,裴湛阻止不了她。
落下那最後一句話,裴湛才敢重新伸手去撫摸著她的臉,手指穿過,她後腦勺的發絲,慢慢的與自己一點點靠近,額頭碰著額頭,對著鼻間,“…嫿嫿,新年快樂。”
按照時間,法國比帝都晚六個小時,按照這個時間,聽著外麵教堂古鐘響起的聲音,正好時間還來得及。
就當是他們過的第一個新年…
薑嫿並不喜歡被莫名其妙的煽情,就算是解風情,裴湛一身的傷,他也支棱不起來,她將他推開,按下了床頭的按鈕,不過半分鐘時間,外麵的傭人很快走進來。
“少奶奶,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薑嫿,“我餓了。”
傭人,“我現在就讓人給您上菜,少奶奶稍等。”
等人走出去之後,她才發現這裡的傭人全都換成了華國人。
薑嫿起身時,突然就被床上的男人握住了手,阻止了她的離開,“我讓人把餐送到房間來,你不必下樓。”現在的裴湛恨不得薑嫿就在他的視線之內,不離開半分。
她明目的注視著他,看了他很久,還是不喜歡他現在不修邊幅的樣子,不過他這個樣子,不是不好看,就覺得他現在這樣,太老了。
他們之間本來就相差八九歲,裴湛現在也快三十二了,再過一段時間等他了生日,就要三十三了,薑嫿才二十來歲,這樣一對比,裴湛確實顯得有些太老了,更彆說現在他長出了胡子,看著像是四十多歲的人。
都還沒有爸爸看著年輕。
薑嫿也是聽外爺說的,爸爸年輕的時候,長得像古代風流倜儻,風度翩翩的狀元郎,渾身一股飽讀詩書,氣蘊溫雅之人,眉目如畫,當初說是爸爸的那張臉正好長在媽媽的審美點上,另外爸爸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生起氣來都是慢半拍的人。
隻不過後來…經曆了些事情,她剛生下來之後的不過一個月裡,就有了少年白,那時候的爸爸才二十五…
還是之後身體調養了過來後,四五十的薑衛國現今注重養生,看起來也隻不過,三十五六的模樣。
薑嫿笑著,一如從前般伸手拍了拍他的臉,“你現在樣子醜的…不堪入目,我可不想看著你這張臉吃飯。”
“好好養傷吧。”
“我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變成寡婦。”
薑嫿剛起身一半,倏地就有一股強大的力,將她拽回,眼前片刻的黑暗,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躺在床上,身上壓著一個人,薑嫿不明他的舉動,隻聽他喊了聲,“拉格爾。”
卡格爾隨叫隨到的推門而入的出現,“少爺。”
“讓傭人把飯菜送到房間。”
“是少爺。”卡格爾見到這一幕,臉上平淡的沒有半點情緒,他安靜的推門而出。
“我不會讓你守寡。”裴湛對她說。
這一舉動,讓裴湛手上的針頭脫落,手背縱橫交錯的脈絡清晰可見,可見的一片淤青,用點滴跟營養針來維持生命體征,自我虐待的懲罰,最後把一個渾身都是傲骨的人折磨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偏偏他並不好,偏偏她就是心軟,偏偏…就是中了他的苦肉計。
薑嫿明知道,他這是用命來賭,可她的心還是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裴湛…如果我還是跟以前那樣沒有改變,囂張跋扈,無理取鬨,你會不會覺得厭煩這樣的我,然後喜歡上一個…比我溫柔,善解人意,讓你覺得憐惜疼愛的人。”
“不會!”裴湛回答的沒有一絲猶豫,“我從未想過跟你離婚。”
“我不會輕易的開始,更不會…輕易的結束。”
他們的開始,是他早有預謀,更是…他費儘心思,得來的結果。
裴湛從來都不是個隨意的人,如果…他對薑嫿沒有動過心,當年他與薑嫿在酒店第一次上床,就不可能讓她有接近自己半分的機會。
除了薑嫿小時候,被拐去鶩川…
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海市的分公司,那時候薑嫿才十七…
第二次見麵,是裴湛已經升職被轉去了帝都的總公司,那時候她十九…在金碧輝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仗著有錢與沉家的關係為所欲為,眼裡沒有是非之分。
就如她說過,人命不值錢,這句話…
雖然從她口中說出來隻是一時之氣,但長時間下去,這些話會存在她意識之中,根深蒂固,進監獄也隻是一念之差。
她的脾氣,都是被嬌生慣養出來,想要降服她,裴湛隻能比她更狠,讓她嘗嘗苦頭,隻有讓她知道‘怕’了,她才不會誤入歧途,讓自己懂得收斂。
薑衛國對她太過溺愛,萬事遷就,公司上的事,就足夠讓他分不開身,更彆說有心思,管教好她。
在她身邊所處的圈子,都是一些紈絝子弟,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人在物質上一旦沒了欠缺,就會尋一些刺激。
裴湛親眼見過,在金碧輝煌會所包廂裡,薑嫿差點被拉入深淵,仗著她的不知所謂,想帶著她碰一些不該碰的東西。
他站在角落,看著薑嫿的一舉一動,她順手接煙,毫無防備,他才明白,薑嫿再怎麼囂張跋扈,麵對一幫同圈子裡,天真的沒有任何防備,簡直愚蠢!
當晚裴湛帶著她離開,丟了她手中的煙,大概是不想讓她知道那些她不該知道的黑暗,字句未說…
最後的那些人,也都被裴湛暗中解決全都送了進去。
他最終還是心軟,將快要一步踏入深淵的人,拉了回來。
他曾有無數次的機會,對她的一切,熟視無睹,隻要什麼都不去管,讓她成為一個廢人,也隻是時間問題…
這樣的薑嫿,根本不值得他去對付,也不值得他去浪費時間…
就算再不值得…
他對她的事,憑心…他還是沒能做到,就這樣放任不管。
當年薑衛國看中他的能力,為了讓他接管薑氏什麼手段都用儘,當初他確實想讓薑氏破產,但是那時候他隻是想借用汪家的手,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們發生關係,薑嫿才二十歲,裴湛已經二十八,在他眼裡,薑嫿不過就是個小姑娘…
薑嫿勿喝了彆人對他下了藥的酒,也是那一晚…徹底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將錯就錯…
三年時間裡,裴湛除了一邊管理公司,一邊還要負責處理薑嫿身邊魚龍混雜,不乾淨的人,不知不覺…三年相處的時間,到他們領結婚證,這一切冥冥之中的背後好像都有一隻手推動著他們,水到渠成的在一起。
相識這三年時間裡,裴湛又何曾沒有過自己的私心…
漸漸地,淡化了她想要複仇薑家的目的。
在看到水晶球的那刻…沒有人知道,裴湛有多意外,驚喜…薑嫿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出現在他身邊。
他更慶幸,當初的自己沒有對她放任不管…
一步一步讓她走進深淵。
如果說在薑嫿十八歲之前,隻有季涼川的存在…
在薑嫿十八歲之後,是他…
往後的未來,也隻有他…
沒有季涼川,他們本就該在一起…
還好…這一切還不算太晚。
裴湛思緒回籠,“沒有裴太太之前,不少比裴太太有錢有勢的富太太朝我砸過錢,我若是真的這麼愛錢,我有無數次離開薑氏的機會…”
即便剛開始進入薑氏隻是為了複仇,可是…人心總是會變。
哪怕,他就算不進薑氏,也有無數的手段讓薑氏從帝都消失,更何況,當時薑氏腹背受敵,盯著它的不僅有汪家。
薑氏珠寶集團,誰都想從它身上啃下一口。
哪怕沒有水晶球的存在,不知道…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孩,裴湛依舊會為她動心。
“是不是有石油集團莫家的太太?還有鹽田港集團的金夫人?”
“如果非要選的話,你會選擇誰?”
裴湛抱緊了她,“答案…還不夠明顯嗎?”眼神灼熱的看著她。
“又是什麼原因,讓你選了薑家?”
“就因為我長得漂亮?”
裴湛:“這個理由不夠嗎?”
薑嫿:“你也太膚淺了。”
直到裴湛俯下身,在薑嫿耳邊說了幾句話,青色堅硬的胡茬,落在薑嫿嬌嫩的麵容上,讓她感覺到刺痛的同時,聽著耳邊溫熱吐息的聲音,她耳根滾燙的,眼神恨得瞪死他算了。
下流的混賬東西。
她就不應該給他好臉色的。
“少爺,少奶奶…可以用餐了。”
偌大的房間裡,有擺放著的餐桌,卡格爾扶著裴湛去了餐桌坐下,不忘從西裝口袋中拿出一塊手帕,去擦拭掉了,男人手背上的殘留血珠。
桌上坐的基本都是薑嫿愛吃的菜。
裴湛身體還有些虛弱,不能一下吃葷腥,就算吃也隻能先喝點粥,將胃給養好,殊不知,現在的裴湛連拿筷子都費勁,但還是給薑嫿夾了菜,“嘗嘗,這個。”
薑嫿坐到了他身邊,拿走了他的筷子,“行了,先顧好你自己吧。”
“我真不想當寡婦。”
“我還很年輕。”
裴湛嘴角揚起,輕笑出聲,“好。”
薑嫿也確實是餓了,但她吃的又慢,細嚼慢咽,等她吃完已經快一個小時。
繞過一堵屏風,臥室的床邊卡格爾正在渾身是傷的裴湛上藥,胸口白色繃帶纏繞了一圈,在她所看到的地方,幾乎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
他的腿,此刻更是毫不掩飾的暴露在薑嫿的視線中,他的左腿用機械輔助,支撐著,銜接旋轉的螺絲好像是鑽進了骨裡,無法想象,更無法言語的痛,比她想象中還要更加慘烈百倍。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傭人手中拿著話筒,從外走進來,恭敬的對著薑嫿開口說:“少奶奶,華國那邊有人給您來了電話,說是您的父親。”
薑嫿沒來得及上前,她隻是拿過了用手雙手遞過來的電話,她走出了房間,來到一處安靜的走廊,站在彩色琉璃的床邊,電話放在了耳邊,“爸爸~”
“簡直就是胡鬨!”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暴風雪天,飛機隨時都會出現意外,萬一你出了事…你讓爸爸怎麼辦!”
“你跟裴湛在一起?”
“他沒事了?”
爸爸的聲音,像是在探她的口風。
“要是裴湛真的撐不下去,爸爸…是不是還想,把我當成交易品,再次把我安排跟彆的世家子弟相親!”
電話那邊明顯愣住了。
沉默半晌後,薑衛國才開口說:“爸爸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若是裴湛真的撐不過去…起碼你還能再多一個選擇,嫿嫿…爸爸不想看見你為了他傷心難過。自從你從法國回來,你的反應…爸爸都看在眼裡…”
“做什麼都不開心。”
薑嫿長睫微顫,緩緩斂下,眼底染上了一片陰影,“代理總裁呢?”
“爸爸難道不是想在將我變成捆綁對方的一個物件嗎?”
薑衛國語氣冷了下來,聽到這些話,讓他頓時感到胸口一痛,“你就是這麼想爸爸嗎?”
“這些事一碼歸一碼,代理總裁隻是為了暫時穩定公司的情況。”
“我讓你相處的那些世家子弟,各各都是你外爺門下學生的幾個孫子,未來家族的繼承人,爸爸…現今隻希望你能夠開心。”
“唉…算了。”
“你既然已經到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缺錢了…跟爸爸說。”
薑嫿覺得眼眶一緊,眼中淚光瑩瑩,如同掩映在流雲裡的月亮,有種要流淚的衝動,“對不起爸爸…”
“好了,好端端的哭什麼!”
“真以為爸爸,為了公司就能夠把你給賣了?”
“沒…沒有。”薑嫿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爸爸,我…今年過年不能陪你了。”
“爸爸不需要你擔心,等裴湛傷養的差不多好了就回來。”
“嗯。”
帝都。
薑衛國電話掛斷之後。
王啟也聽到了電話裡的內容,他麵露著憂色,“送來消息的人,萬一說的要是真的…”
“那大小姐她…包括之前發生的事,豈不是都是裴姑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