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記下。
等到薑嫿醒來時,心中情緒好了些,看著坐在房間 沙發上的裴湛,站在門外陽台上接著電話,似是眼角餘光看見已經醒來的薑嫿,寥寥幾句就掛斷了電話,收起手機走進房間裡,坐在薑嫿床邊,薑嫿看見他想起在閣樓中自己那副狼狽的樣子,對他有些無所適從的淡漠移開視線,裴湛隻是抿唇淡笑著,不以為然的,伸手幫她整理一根掛在鼻尖上的長發,眼睛紅腫還沒有消散,隻聽他輕輕的開口說,“外公他已經沒事,出院了。”
“我剛給徐媽打了電話,讓她整理你常穿的衣服送過來。”
“你要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還有些地方需要收拾,在躺一會,我去幫藍叔忙。”
薑嫿情緒悶悶的沒有說話,隻是覺得這樣的裴湛讓她感覺到十分的陌生,要不是因為這張臉,她都懷疑上一世跟她結婚的裴湛,跟現在他不是同一個人。
“隨便你。”薑嫿聲音有些沙啞,整個人看著有些蒼白跟虛弱,大概是剛剛所有的力氣全都放在哭上了,現在就覺得渾身有氣無力。
青灰色的瓦片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木質的門窗有著歲月留下的痕跡。院子裡種著幾株老樹,枝葉繁茂,為院子遮擋了不少陽光。屋內擺放著古舊的家具,散發著淡淡的木香。
薑嫿睡著的那片刻時間,裴湛也沒閒著就在打掃這裡的衛生,桌子,凳子,樓下大廳有些損壞的地方,正好有工具,裴湛索性全都修了一遍,整個時間都在忙碌,難得喘口氣的時間,薑嫿就正好醒了過來,院子裡也被清理乾淨,不再像之前那般雜亂無章。
裴湛從金沙淺灣那邊調了幾個傭人過來,專門照顧薑槐的飲食起居,裴湛將一切全都顧慮的很全麵,找來的傭人主要也是為了讓她放心。
薑嫿下樓時,正好就見到,大門口藍叔扶著梯子,裴湛踩在梯子上,修著門外的燈,見到這幕然她片刻的愣神,直到藍叔反應過來,“大小姐,你怎麼下來了?”
站在梯子上的裴湛看了她一眼,挽著袖子露出半截精壯手臂的手,轉動著燈泡,藍叔打開燈的瞬間,整個大廳一下就變得明亮起來。
裴湛在門口的水龍頭,衝了下手,看見廚房裡的薑嫿將那頭長發挽了起來,找到了一旁的圍裙,打開冰箱找了一些食材,裴湛上前走去,已經猜到了她要做什麼,“需不需要我幫你?”
薑嫿看著手裡的一把青菜,有些不知所以,“你…會不會煮長壽麵。”
“有當家主母賢惠的模樣了。”說著裴湛就接過了薑嫿手裡的東西,“我幫你,你來燒水。”
不管做什麼,他好像都是全能的。
最後薑嫿什麼都沒有乾,火是裴湛開的,鍋也是他洗的,她隻是看著水燒開之後,下了麵,一開始覺得不夠,就一隻下,裴湛也隻是轉身的功夫,薑嫿就煮了一鍋的麵,見到滿出來的水,裴湛趕緊關火。
薑嫿被開著的水燙了一下立馬就縮回手,裴湛握著她的手,去涼水那邊衝了一下,就見到手背那處就被燙紅了一塊,他告訴她,“麵下多了。”
薑嫿皺著眉頭,“我隻是看著量太少,誰知道水開,麵一下就脹開了這麼多。”
“多餘剩下的,裴太太是準備喂誰?”
薑嫿:“你吃唄,反正你什麼都吃得下。”
“你們在做什麼?”突然一陣渾厚有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兩人視線看去,就見到從醫院回來的薑槐還有爸爸走了進來。
薑槐見到廚房的兩人,仍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不過最後就落下了一句說,“彆把廚房燒了。”
裴湛:“嗯,一定注意。”
薑槐又看了大廳裡的燈,“這是你修的?”
裴湛:“順手。”
薑槐:“不錯。”
“晚上記得留下吃飯。”
裴湛頷首點頭,回應。
“嫿嫿,你跟我過來。”
薑嫿怔了下,她眼睛看了眼一旁的爸爸,她心裡還是有些沒有準備好,怎麼跟‘外公’相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不過薑槐已經自顧自的上了樓,薑衛國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藍書給他泡了杯茶,順帶著告訴她說,“去吧。”
薑嫿一下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什麼便宜都占。
薑嫿跟著就去了二樓的薑槐旁邊書房裡,就見到地上都是一些紅色箱子放在地上,薑槐從書房櫃子裡拿出了鑰匙,打開了另外一個大木箱,“地上的這些是?”
薑槐:“都是我以前的學生送來的壽禮,按照輩分,也可以喊叔叔伯伯,自己挑挑有沒有喜歡的。”
薑嫿隨便打開了幾個都是一些茶葉,瓷器,木雕,不過大多數的都是一些昂貴的茶葉,還有些她沒有見過新奇的小玩意兒,挑了一會,薑槐以為她看不上,“沒有一個喜歡的?”
薑嫿大概也是為了不讓他掃興,最後選了一個水晶像玻璃一樣的鋼,“這個看起來漂亮,可以養幾條魚。”
但是薑嫿不知道,她手中拿著的正是沉家送的從琉璃國出土的昂貴裝飾古董,薑嫿對古董不太懂,她以為就是市麵上普通拍賣會上的現代裝飾品。
“一個玻璃碗有什麼好玩的。”
“從蘇州那邊運過來的刺麵段繡,你看看喜不喜歡,”
薑嫿翻了翻,看著這些老古董,她都覺得無趣極了,“這些東西,隻能看又不能用,能吃的隻有這些茶了。”
“還有這些瓷器花瓶,都已經很多了,都快沒地方了。”
“淨送些,不實用的過來,一會我讓藍叔給他們退回去?”
薑嫿忽然想到了什麼,“你不是從來不收禮的嗎?”
薑槐:“有些都是上麵送來的,我不好不收,分人。”
薑嫿不懂這些,也不太了解,他說的上麵到底是誰,薑嫿也從不接觸這種高階層的人,她接觸過的人,權利最大的也就知道沉夜白了。
薑槐從一個紅色匣子裡,拿出了一顆白色的珠子,這個珠子足足有嬰兒拳頭般大小。
“這夜明珠是你外婆,以前留下的嫁妝,我一直都收著,你晚上怕黑可以放在床頭邊。”
薑嫿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夜明珠,她見過最大的也就跟薑嫿手上無名指戴著的這個寶石戒指這麼大,再大的就沒有看見過了。
就在這時,薑槐看到了薑嫿手上的這枚複古的寶石解釋,瞬間他大驚失色,表情一下就嚴肅了起來,“你這枚戒指…是從哪來的?”
薑嫿:“你說這個?裴湛送我的。”
“摘下來讓我看看。”薑嫿詫異外公的語氣,怎麼一下變得這麼嚴肅,她摘下來給了他,“這枚戒指有什麼奇怪的嗎?”
這不是…霍家…
不,不可能,這枚戒指當年送來薑家給傾城的時候,他早已退回給了霍霆山,現在怎麼會出現在嫿嫿手上,上麵紋路,每一處都是獨一無二,誰都無法複刻,更彆說造假了,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真正的見過這枚戒指,代表著霍家身份的標誌,更何況,這枚戒指可是代表著霍家主母身份地位,他又怎麼可能認錯!如當年霍霆山送來薑家的戒指一模一樣。
薑槐皺著眉頭,臉上的陰鬱久久化不開,薑嫿見他臉色不對,生怕他又出現什麼問題,剛從醫院回來。
隻見霍霆山一會便恢複了神色,“沒什麼,這枚戒指價值不菲,好好守著彆丟了。”看了眼薑槐就還給了她,難道…他就是,霍霆山的孩子?
霍家繼承人?
霍玦?
“外爺,我想知道,當初你為什麼會跟外婆離婚,會娶汪家的人?”
“要是薑家不跟汪家扯上關係,媽媽她…”
這一句外爺,薑槐不知道等了多少年。
薑嫿重新戴上戒指。
一提到媽媽,就見外爺的臉色再次凝重起來,隻聽他說,“因為情債,當年我與雪梅先相識,本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我正想去汪家上門提親。後來事出生變,薑家陷入了危機,需要你外婆母家的扶持。為了薑家,我無奈之下,隻能與駱家聯姻。我與玉珠是指腹為婚,剛開始沒有太多的感情,那時候的婚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得不娶了你的外婆。我隻能好先負了她,有你外婆,我一心隻想著薑家家業。就徹底跟雪梅斷了關係,之後就沒想過與她繼續糾纏下去,要怪隻怪我們無緣。多年的相處,我對你外婆就生了情,一直相敬如賓,我在外,她主內,薑家一切事物全都搭理的井井有條,娶了她,我就沒有在想過其他人,想著跟你外婆好好過日子。”
“可是我卻忘了雪梅的性子十分的強勢,她暗中拉攏帝都權勢,汪家步步高升,站到了一個誰也無法觸碰到的位置,那時候我隻就知道,她會暗中打壓駱家,好幾回你外婆險些多次出事。”
“當年我沒有辦法,為了護你外婆周全,我隻能與她離婚。”
“你母親那時候在你外婆身邊自然不安全,也一直視她為眼中釘,我隻能將她帶在身邊。”
“我以為跟你外婆分開之後,按照當年的誓約娶了她之後,她就能夠消停,誰知道她竟然變本加厲,連我身邊的人都不放過。”
“直到,她做的那些事,被我知曉,吵了好幾次,我曾多次想要跟她分開,她卻因為執念太深,變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我跟她糾纏了幾十年,如今汪家落敗,她也該消停了。”
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如此的…狗血!
不過這個汪雪梅,這麼癡迷外公,薑嫿也不覺得沒有道理,畢竟她看過外公年輕時候的照片,確實一表人才,顛倒眾生。
“那當年您恨過外婆嗎?畢竟是她突然拆散了你跟她的婚事,要不是駱家汪雪梅也不會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更不會讓外婆成為了她的心魔。”
“嫿嫿,這世間大多人都身不由己,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要怪就怪,世事無常,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根本談不上恨不恨。”
“是我負了你的外婆,對不起傾城,更…對不起你…”
“我讓傾城與霍家聯姻,我隻想護她周全。”
薑嫿又問了聲:“媽媽她…不喜歡霍家那位家主嗎?”
想起當年的事,薑槐眼中充滿了悲傷,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傾城要的…是無拘無束自由的生活。霍家固守己見,就算當年霍霆山再怎麼喜歡你的母親,但是霍家對您母親的要求,是做一個籠中鳥,金絲雀,霍霆山一意孤行,蠻橫專製,身邊更是不缺女人,你母親又怎麼會喜歡這樣朝三暮四的男人。”
“霍家權利雖大,但你母親根本不願看彆人臉色,更彆說…當年在他身邊還有其他的女人!”
“霍霆山與你母親訂婚時,也是後來才知道,在她之前早已經有幾個女人為他生了幾個孩子,最後還是選擇一氣之下離開了帝都,去了國外,找到你的父親。”
薑嫿:“爸爸她…對媽媽好嘛?”
隻見薑槐不明的笑了聲,“就如裴湛對你一樣,唯命是從,從來都是看你母親的臉色。”
“你父親他很優秀,當年為了你母親,選擇了放棄自己的仕途,如果當年他沒有選擇放棄,現在的成就大概如夜白一般。”
薑嫿:“爸爸他…竟然這麼厲害!”
“那…當年霍家離開帝都又是為了什麼?”
薑槐:“當年你母親未曾露麵,當眾逃了訂婚宴。霍霆山那麼一個有傲骨的人,當眾宣布了所有人,霍家薑家從此毫無瓜葛,氣得那段時間,汪家對薑家動手時,好幾次霍家都視而不見,再者那段時間,霍家內鬥,發生了一些事變,我也隻能尊重你母親的選擇,讓她去國外留學,躲一陣子。”
“等她想通說不定就回來了。”
“誰知道,你母親這一去就是杳無音訊,連我都聯係不上她,我也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了。”
“後來…霍家奪嫡,霍霆山偷偷的將霍家的資產全都轉移到了國外,我也知道這一件事件,之後的事…霍家內部再也沒有消息傳出來。”
“等有人去找上霍家大門時,發現霍家人一夜之間,全都離開了帝都。”
“至今都沒有再回來過。”
霍家離開了帝都,薑家也失去了霍家這個保護傘,等到媽媽回來時,沒想到卻是帶著懷了幾個月生孕的薑嫿,再快生下她時,本以為能夠…回到薑家一家團聚,不曾想到,等待媽媽的會是死亡。
薑槐見到薑嫿的失落,他言語安慰著:“你母親,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軟弱,她每做出的一次選擇,都不會後悔,更不會後悔與你父親相識,他們很相愛,但我明白,比起你父親,傾城更愛的人是你!”
“失去傾城,是我此生的痛,這一切的悲劇…也都皆因我而起。”
“這些年你恨我,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