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正廳。
侯夫人剛聽完管家的低聲稟報,整個人“噌”地一下從那張雕花梨木椅上直直站起。
“什麼?她去道觀不過是拿一回藥,怎就得罪了太子,還被罰入道觀修行了?
養了她這麼多年,平日裡看著是個機靈的,怎麼現在成了這麼這麼個蠢出生天的玩意兒?
太子那是什麼人物?怎麼敢去得罪太子?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那冰冷嚴苛的聖旨已然下達,她心更是揪成一團:“難不成真要讓瑤瑤去那苦寒邊關和親受苦?這絕對不行!”
侯夫人定了定神,忙吩咐管家速速將此事報與侯爺知曉。
一旁的宋瑤瑤,身著藕粉色繡錦羅裙,雲鬢輕挽,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的脖頸邊,更添幾分楚楚動人之態。
她本正端坐在侯夫人身側,手指輕輕繞著帕子一角,聽了這消息,身子猛地一僵。
原以為能徹底將宋若雪送出京城,沒成想她竟出家了。
如此也好,往後她再沒機會在二皇子麵前晃悠了。
至於和親一事,有二皇子庇佑,自己又何懼之有?
這般想著,宋瑤瑤微微鬆了口氣,麵上卻仍裝出一副緊張模樣,抬眸望向侯夫人,輕聲道:
“母親,或許是姐姐不願回來吧……不然平日這樣機靈的人,怎麼會突然得罪太子?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姐姐也不會不願回侯府……”
侯夫人仿若未聞,在廳中來回踱步,嘴裡不停咒罵著:“她若真這麼想,那可真是小肚雞腸!侯府養了她這麼多年,豈有她不想回便不回的道理?
果真是個掃把星!去趟道觀都能惹出這般禍事,誰敢觸太子殿下的黴頭啊!
哪怕侯爺回來了,怕也是束手無策。人若被扣在道觀,我上哪兒再尋個女兒替你去和親!”
宋瑤瑤眼珠子滴溜一轉,計上心頭。
她放緩語調,柔著聲音開口道:“母親,您先彆著急,倒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她雖出了家,可總不至於不顧骨肉親情吧。
要不,明兒一早,讓奶娘她們去道觀找找看。反正她已然得罪了太子,可讓她再冒一回險,偷偷跑出道觀,也未嘗不可。”
侯夫人靜了一瞬,也覺得此計可行。
她複又看向宋瑤瑤,抬手輕輕撫摸著她圓潤粉嫩的小臉:“那便依你。你是母親的親骨肉,無論如何,母親是斷斷不會送你去那麼遠的地方受罪的。
說起來,咱們家瑤瑤不愧是是個小福星!與那掃把星截然不同。
自打你進了侯府,你爹就在仕途上那是平步青雲,一路順遂。可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你接了聖旨去和親,苦了你!”
宋瑤瑤嘴角上揚,漾出一抹甜美的笑,順勢依偎進侯夫人懷裡。
三清觀內。
宋若雪跟著引路的小道童,七拐八繞,終是來到一處偏僻居所。
那屋子瞧著破舊不堪,僅有一張窄小的木板床,孤零零地擺在角落裡,四下環顧,竟連張像樣的桌子都尋不見。
觀裡幾位道士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這屋子鬨鬼的傳聞,說是常年無人敢住。
引她來的妙真道長見此情景,不禁搖頭歎息,上前一步,神色略顯愧疚:
“姑娘,太子殿下有令,要您在觀內做最臟最累的活兒,住這最差的屋子,實在是委屈您了。”
宋若雪一襲素色道袍加身,麵容雖略顯蒼白,卻難掩眉眼間的倔強與淡然。
她微微搖頭,目光平靜地掃過屋內陳設,心中竟湧起一絲慶幸。
這般簡陋的屋子,比起侯府那陰暗潮濕、滿是異味的馬廄,不知好了多少。
至少有床有被,能睡個安穩覺。
再看這吃食,雖皆是素菜,卻乾淨爽口,比在侯府時常常餓肚子的日子強上太多。
憶起前世在侯府如履薄冰、苟延殘喘的歲月,她不禁自嘲:出了家,倒落得個清淨自在。
宋若雪轉身,朝著妙真道長盈盈下拜,輕聲道:“多謝道長收留,勞煩您費心了。”
起身後又鄭重叮囑:“若是觀主歸來,還望您即刻通稟一聲,我有要事求見觀主。”
妙真道長見她知禮懂事,心中讚許,點頭應下。
這妙真道長宅心仁厚,雖明知太子下了那針對性極強的指令,可他不願見宋若雪受苦,便尋了個由頭,將她安排到廚房做事。
麵上隻說廚房活兒又臟又累,最是磨煉心性,適合修行。
宋若雪初入廚房,見眾人忙碌,二話不說,自告奮勇上前幫襯廚娘。
她本就出自侯府,自幼也學了幾手精湛廚藝,做起菜來,動作嫻熟,切絲雕花,樣樣在行。
那些廚娘見她心靈手巧,又不擺架子,自是滿心歡喜,紛紛與她熱絡起來。
這一日下來,宋若雪雖手腳未停,卻絲毫不覺疲累,反而心中暢快:
既不用在侯府忍饑挨餓,也無需在宋奶娘家遭受那非人的虐待,這般日子,倒也安穩。
待夜幕降臨,宋若雪躺在小床上,聽著窗外簌簌風聲,長歎一聲,思緒飄遠。
可惜自己如今無權無勢,空有滿腹詩書,外加這點廚藝。
若是前世能有機會習武學藝,練就一身高強本領,如今重生歸來,哪怕拚了這條性命,也要將那些曾踐踏自己尊嚴、辜負自己真心的人,殺個片甲不留!
可眼下,自己力量單薄,那些仇人各個位高權重,動動手指便能將她碾碎。
這複仇之路,漫長且艱辛,還須從長計議。
沒成想,第二日清晨,宋若雪剛睡醒,還未及起身,就見妙真道長匆匆推門,焦急說道:
“若雪,你親生父母尋來了!雖說你是奉太子令在此修行,可親生父母找上門來要見你,你總得出去見見。
此刻他們在外麵鬨得沸反盈天,砸了祭祀用的燭台不罷休,連香爐都推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