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公離了老遠,便開始笑著誇他們:“青黛姑娘,夢心姑娘,吳太醫,還有其他幾位,真是辛苦你們了。陛下關切咱們,施了甜湯下來,但是景陽宮裡不許宮人隨意出去,禦膳房的那些人不便進來,隻能由你們施湯了。”
“趙公公客氣了,這都是我該做的。”青黛回道。
夢心和其他人也同樣客氣回應,吳太醫則是繼續擦著那些灑出來的湯碗。
王太醫捧著一碗甜湯喝得正起勁,聞言對趙公公招呼道:“公公,陛下安睡了?”
趙公公點點頭:“是啊。”
然後看向夢心:“夢心姑娘,你要不要去陪著陛下?”
夢心笑著搖搖頭:“不用,有公公的人在,我放心,我還是在這裡幫忙施湯吧。”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在這裡監視到底了。
王太醫樂嗬嗬的岔開話題:“趙公公,既然陛下安睡了,你要不要偷偷懶?也來喝碗湯暖暖身子?”
趙公公連連擺手:“不了不了,還是緊著那些辛苦的禁衛吧。”
他都這樣說了,王太醫便沒再勸,三下五除二喝完手裡的湯。然後抹抹嘴,找了個地方歇息了。
他是太醫院裡有年紀的老太醫了,是以得到了許多人的敬重,沒人敢說他的閒話。
就連夢心也沒說什麼,她雖是祝琮身邊有臉麵的大宮女,卻也要跟太醫院打好交道。
不說彆的,做下人的,命賤,一般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自己想辦法抗。抗的過去就繼續抗著,抗不過去就是破席子一卷扔出去的下場。
若是跟太醫院的人打好交道,便不一樣了,相當於能有個人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拉自己一把。
所以王太醫要喝湯就喝湯,要歇息就歇息,她沒二話,犯不著因為這點小事得罪他。
趙公公去找了齊瑞:“齊大人,陛下賜了甜湯,讓大家夥都來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齊瑞抬手製止激動的禁衛們:“趙公公,我們的人還得看守景陽宮呢,這可是極其重要的差事。如果讓大家夥去喝甜湯,沒人看守景陽宮,被人鑽了空子怎麼辦?陛下怪罪下來,你我都承擔不起啊。”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澆下來,眾禁衛立刻噤了聲,不敢就不出一絲喜悅。
趙公公撇了撇嘴:“齊大人,不是我說你,你這人也忒死板了些,怎麼就不知變通一二呢?又不是讓所有人都一窩蜂地去喝湯,一批一批的去喝,來回換班不就行了嗎?”
有他為禁衛們說話,禁衛們也活泛起來,紛紛遊說齊瑞:
“就是啊,咱們的人都能把景陽宮圍上三圈了,喝個湯而已,哪裡會被人鑽空子。”
“是啊,這鬼天氣,冷死人了,我這手冰涼,真想喝一口熱湯,聽說還是甜湯呢!”
“大人,您就是太過於小心了,根本沒這個必要吧。這湯還是陛下賜下來的呢,怎麼會怪罪您?”……
齊瑞有些糾結:“可是……”
“哎呀,有什麼可是的?”趙公公板起臉,“齊大人,賜湯這事也是陛下的旨意,難不成你對陛下的旨意挑挑揀揀?你隻遵從看守景陽宮的旨意,不遵從喝湯的旨意?”
這話一說,齊瑞根本沒有堅持己見的餘地了。
他泄氣道:“罷了罷了,聽趙公公的吧。大家夥分批次去喝湯,其他人有序走動巡邏,仔細看守著。”
“太好了!”禁衛們歡呼雀躍地按照命令行事。
齊瑞也被趙公公拖著去喝了一碗甜湯。
夢心沒喝湯,她打起精神盯著景陽宮裡的人,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傳遞消息。
青黛看夢心這樣子,便不敢有什麼大動作,跟吳太醫閒聊幾句長公主的病情。
夢心果然暗暗貼了過來,聽他們說什麼。
吳太醫咂摸一口甜湯,歎了一聲:“長公主不知道保養身子,勞心費力的,不像是長壽之態啊。”
青黛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吳太醫,你能說點好聽的話嗎?殿下還沒蘇醒過來呢,你就說這種話咒她。”
“實話也不讓人說了?”吳太醫撇嘴。
他這人性格古怪,專門愛挑病人不樂意聽的話說,是以夢心覺得他說的應該是實話。
看來長公主這次發病,真的要不大好了。
夢心這樣想著,竟然舒了一口氣。她覺得這樣的話,就沒有人再管著陛下了。
作為養心殿的大宮女,夢心對祝琮十分上心,無論是什麼事,自己都要親自過一遍。
所以夢心比忙碌著國家大事的祝媖還要清楚祝琮的心事,也便同樣地對祝媖豎起敵意了。
“夢心姑娘,我看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最近沒歇息好呢?”吳太醫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什麼?”夢心回過神,情不自禁地摸著自己的臉頰,“是麼?是有些,最近陛下總是睡不好,我們這些下人自然也一樣。”
吳太醫教訓她道:“這可不能不放在心上啊,還是得吃幾劑湯藥調理調理。”
夢心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轉動腦袋去找青黛的身影。見她正端著一碗湯遞給一個個頭不高的禁衛,便收回了視線,繼續聽吳太醫講怎麼保養身子。
青黛遞甜湯的對象是孫二,她儘量露出比較和善的笑容:“我記得你,你叫孫二是不是?方才我急著拍門找太醫,你還為我說話了呢。多謝你為我和殿下說話了。”
孫二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青黛姑娘,您真是太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麼。”
青黛堅持微笑,這和她往日冷若冰霜的模樣大相徑庭,但為了和孫二套近乎,她隻能逼迫自己如此了。
她將甜湯遞到孫二手裡:“快趁熱喝吧,瞧你的臉,慘白慘白的,喝些熱湯暖暖,應該會好些。”
孫二接過甜湯,根本沒品什麼味道,咕咚咕咚幾口喝下肚子裡,然後將碗還給青黛。
青黛被他嚇了一跳,焦急問道:“哎呀,你怎麼喝得這麼快?有沒有被燙到?”
孫二搖搖頭,他現在精神萎靡,食不知味,連涼熱都嘗不出來,隻想找個地方窩著哭一場。
“怎麼了?孫二,你臉色好差,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青黛關切地詢問道。
孫二低下頭,伸手抹了抹臉,喉嚨像被堵住了似的,發出的聲音細若蚊呐:“我沒事,青黛姑娘,謝謝你的關心。”
“這哪像沒事的樣子啊?”青黛不解,愈發焦急了,“你彆嫌我囉嗦,我是看你才十來歲的年紀,跟我老家的弟弟一個歲數,才忍不住多問你幾句。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講一講,雖然我現在也自身難保,但是多一個人聽聽,說不準能給你出點兒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