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媖放慢腳步,等著陸錦語跟上她。
“殿下,不要為不值得的人傷心。”陸錦語勸慰道。
祝媖長歎一聲,臉上爬滿了疲憊:“道理我都懂,可心不由己,難免傷心。”
陸錦語便沒說什麼了,旁人勸再多也沒用,終究得靠她自己從痛苦中走出來。
兩人並行離開養心殿,守在外麵的青黛粉黛等人連忙迎上來。
“殿下,回景陽宮的轎輦已備好,這邊走。”青黛極有眼色,上前扶住祝媖,動作輕巧不多話。
粉黛就不一樣了,她推著陸錦語,卻渾然沒個正形,悄聲打聽發生什麼事了。
陸錦語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回府後再說。”
一行人風風火火的趕來,又匆匆忙忙的回去。一番折騰下來,心境已經大不如前。
回到景陽宮後,祝媖和陸錦語兩人進內殿密談,青黛粉黛兩人像門神一樣在殿門外守著。
恰逢馮公公悠哉悠哉的領著兩個端著點心的內侍路過。
兩人對視一眼,粉黛十分自覺的朝他攤開手。
馮公公不耐煩的暼了她一眼:“好好當差,怎麼,跟著陸家二小姐才幾天,就把宮裡的規矩都拋到腦後了?”
粉黛撇嘴:“殿下把我指給二小姐,要我以後聽她的話,您老管不著了。”
馮公公氣得給她兩個爆栗:“死丫頭,滿皇宮多的是人求我管教呢,身在福中不知福。”
粉黛捂著腦袋竄到青黛身後,嗷嗷叫著讓她幫自己擋著。
“您老跟她計較什麼,她就是個缺心眼的。”
青黛好說歹說一通,才叫馮公公放過她。
“這原本是殿下吩咐小廚房做了給陛下的,但我聽太醫說陛下受了風寒,吃不了甜膩的東西,這兩盤點心就便宜你們了。”
馮公公大手一揮,內侍將點心分給她們兩個,然後跟著馮公公離開了。
青黛粉黛手裡各捧著一盤點心。一盤海棠酥,一盤百合酥,兩人默契的交換一半。
“馮公公人真好。”粉黛感歎。
青黛白了她一眼:“一盤點心就把你收買了?”
粉黛湊近聞了聞,笑得有點傻:“可是真的很香啊,可惜現在不能吃,要為殿下守著大門。”
青黛被她憨直的動作逗笑了,這丫頭乍一看精明傲氣,其實心思很簡單。
青黛心中一動,狀若無意提起:“陸二小姐對你怎麼樣?”
粉黛連連點頭:“二小姐對我挺好的……”
聽著她竹筒倒豆子般將跟在陸錦語身邊的大事小情全部交代清楚,青黛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
青黛搖頭:“沒事,我隻是感慨她過的那樣慘,竟然沒長歪了性子,還有些仁義心腸。甚好,有這樣的幕僚在,殿下又多了一層保障。”
“你這話說的,好似殿下日後肯定會遇到什麼大麻煩。”粉黛拍了拍自己結實的小臂,“有我在呢,誰敢欺負殿下?”
同一時刻,陸錦語說出了那句誅心的話:“若陛下對您動手,您是否甘願引頸就戮?”
祝媖堅定的搖頭:“不。”
“那我們可以開始做準備了。現在和陛下已經有點撕破臉的兆頭,趁陛下還未將您視為心腹大患,您得快些培植勢力。”陸錦語為她分析。
祝媖邊聽邊點頭,已經沒有方才那種猶豫不止的模樣。
“編撰《女書》之事刻不容緩,我明日就宣那幾位姑娘進宮商討。”祝媖抓起毛筆,在宣紙上提字,以作提醒。
陸錦語暗喜,不枉她籌謀一番,終於撬動了祝媖的野心。
雖然在其中耍了一點手段,不過無傷大雅,反而是加快了長公主認清現實的節奏。
祝媖提完字,又和她商量起銀子的事:“你說的賺錢那個法子不太妥當。抄家是能抄,隻是這銀子斷斷流不入我手中,不如不抄,還能少結些仇人。”
“那我趕緊把我買的那間店麵收拾出來,好掙銀子做大事。”
祝媖失笑:“不必,我手裡不缺銀子,也不缺會賺銀子的人。你那小店就留著自己折騰點體己錢吧。”
陸錦語想到了那個荷包:“殿下,您手下賺銀子的是徐先生嗎?”
“徐先生?”祝媖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哦,你說徐津渡?是,他頗通經商之道。”
陸錦語不由得佩服起徐津渡,白天要四處奔波為長公主賺銀子,夜裡還要……咳咳,不能往下想了。
畢竟是傳說中長公主最喜歡的麵首,是要講究投桃報李的,也該他辛苦。
祝媖看她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耳朵尖兒也紅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徐津渡怎麼了嗎?”
陸錦語忙搖頭:“沒有,沒什麼。”
祝媖不疑有他,接著敲定下一些彆的細節。
不知怎的,又把話題談到祝琮身上。
“陛下如此迷戀陸瓊枝,願意豁出自己的身體救她,又為了她頂撞您。我真怕陛下一時心血來潮,讓陸瓊枝做了皇後。”陸錦語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
上輩子這兩姐弟關係還沒鬨僵,有祝媖攔著,陸瓊枝做不了皇後。如今祝琮表現得極其偏執迷戀,就很難說了。
祝媖嗤笑道:“不會的,涇陽侯府已然沒落,陛下不會找個破落戶的女兒做皇後,對他無益。至於他癡迷陸瓊枝,不過是將她當個替身罷了。”
“替身?先皇後的替身?”陸錦語追問。
“你消息還挺靈通的嘛,這都知道。”
陸錦語訕笑道:“略知一二,更多的就不清楚了。你們姐弟兩個對先皇後的態度好像不大一樣?”
祝媖沉默,她盯著桌案上未乾的墨跡,逐漸陷入回憶。
那是祝媖最不願意麵對的往事。
先皇不重情欲,後宮嬪妃不多,子嗣也不豐,隻有祝媖和祝琮兩個孩子。
祝媖年長一些,活潑開朗,膽子又大,八歲就敢騎小馬駒。人又聰明好學,詩書看膩了,兵書也讀得進去。
反觀祝琮,身體不好,長年吃藥,長得瘦巴巴的像個大號的老鼠。這樣病歪歪的身子,彆說學騎射了,書都讀不進去。
兩相對比,先皇更喜歡祝媖多些,不僅親自教導她,還揚言她若是男兒,可堪為帝。
祝媖簡單說了一下過去的事情,講到這裡,她忍不住歎了一聲:“先皇後聽到父皇這句戲言後,對我的態度就變了。從那以後,當著父皇的麵,她對我滿是慈愛,噓寒問暖。背地裡開始下狠手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