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萬續思索著:“還是有法子的。她願意再回來,就說明她心裡清楚離開侯府弊大於利,還想要侯府二小姐這個身份。”
趙氏追問:“是嗎?”
陸萬續點頭:“我覺得她鬨這麼大就是不想被送給裴忠,但還是想保留下侯府二小姐的身份。”
趙氏撥拉著手上的鐲子,搖了搖頭:“我總覺得不妙,這小娼婦是個氣性大的,下手也狠,你沒看到裴忠那臉都被弄得稀爛了?我覺得她不會放過我們的。說不定她就是在韜光養晦,等著將我們一擊斃命呢!”
陸萬續不讚同:“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兒,侯府倒台了,她能好過?流放的路上也少不了她!你聽我的,咱們對她軟硬兼施,保管能行。她可還有揚州瘦馬這個不光彩的身份呢!她要是想在這兒堂堂正正的活,就不能暴露這個身份。”
趙氏覺得陸萬續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心裡總有些難受,總覺得陸錦語的歸來帶著不詳的征兆。
“先在這關頭穩著她吧,後麵再慢慢圖謀。”趙氏妥協了。
陸萬續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你記得囑咐瓊枝兩句,莫讓她找錦語的茬。”
趙氏撇嘴:“放心好了,瓊枝最識大體,知道什麼該說。”
陸錦語並不知道這對夫婦的謀劃,她在粉黛的陪伴下一覺到天明。
不過她睡的不穩當,夢裡全是上輩子被虐待的場景:自己無助的哭泣、裴忠猙獰的笑、趙氏的冷漠、陸瓊枝的嘲諷……
醒來的時候,陸錦語滿頭大汗,心砰砰直跳,身上難受的緊。
粉黛已經收拾妥當,聽到她醒了,端著水來為她擦洗。
“這怎麼能行呢?讓侯府的下人來做吧。”陸錦語推脫道。
“我怕你們侯府的下人做不了這麼驚喜的活計,還是我來吧。長公主讓我跟著你,就是讓我貼身伺候你的。”
粉黛蹙眉,拿著溫熱的帕子小心擦拭她的臉頰。
顧蓉的藥很管用,陸錦語的臉好多了,說話也清楚些了。
不過還有點紅腫,粉黛又拿來藥瓶給她上藥。
陸錦語看著她手上的動作,睫毛輕顫:“粉黛姐姐,謝謝你。”
粉黛動作一頓,又很快恢複:“昨晚我就想說了,你就叫我粉黛好了。我雖比你年長,又是長公主所賜,但到底就是伺候人的,跟你們侯府的下人在本質上沒什麼區彆。你不用因為長公主的緣故對我這樣,我自己也覺得彆扭,擔當不起你這樣稱呼。”
她又指著外頭努嘴:“畢竟這侯府裡有個你真正的姐姐呢,傳出去對我也不好。”
陸錦語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順著粉黛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陸瓊枝徘徊的身影。
“要讓她進來嗎?”粉黛問。
陸錦語閉了閉眼,又果斷睜開,眼裡閃過恨意:“讓她進來吧,我也該見見我這好姐姐了。”
粉黛端著水出去,喊陸瓊枝進來。
陸瓊枝知道她是長公主的人,所以十分大方得體的朝她點點頭,然後領著四個個丫鬟進了陸錦語的房間。
“妹妹,你身子可好些了?”陸瓊枝非常自然的坐在陸錦語的身邊,笑吟吟的詢問她的狀況。
陸瓊枝今日打扮的低調,穿的一件湘色蝶戀花對襟短衫,配著一條淡綠荷塘紋裙,頭上隻佩戴了一支珍珠攢花簪。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裝飾,襯得她那張海棠花一樣的臉嬌豔欲滴。尤其是她還長了一雙圓潤的杏眼,眨巴著眼睛看人的時候儘顯無辜感,像一朵春日初開的小花,讓人心生憐惜。
陸錦語不得不承認陸瓊枝的臉非常有欺騙性,誰看了她這張臉都會下意識覺得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大小姐。
上輩子的陸錦語一直覺得她是整個侯府裡最乾淨的人。直到靈魂飄在空中,聽到她提議把自己的屍體賣給配陰婚的人家,換取二十兩銀子買了一朵珠花,才知道她也是個冷漠自私的人。
現在想想,陸瓊枝是涇陽侯夫婦千寵萬愛的大小姐,她會缺二十兩銀子嗎?她不缺,她就是存心榨乾陸錦語的最後一點價值。
果然,涇陽侯夫婦養出來的嬌花,也是一朵吸人血吃人肉的花。
陸錦語忍下惡心的感覺,換上虛弱的神態:“並不好,姐姐,我身上好痛,你能不能找大夫來給我看看?”
陸瓊枝笑著的嘴角僵硬了一瞬,眼裡閃過一絲厭惡,又很快調整過來:“好妹妹,彆擔心,我馬上讓丫鬟去請大夫。”
“多謝姐姐了。”
陸瓊枝回頭隨手指了一個丫鬟:“去,找個大夫來,記得先跟娘親稟告一聲。”
丫鬟領命,連忙退下。
陸錦語心想陸瓊枝是個聰明的,這點小事都會下意識告知趙氏,看來他們已經通過氣了。
所以他們是決定好怎麼對待自己了嗎?
陸瓊枝輕輕拍著陸錦語的手背,麵上是擔憂的神色,勸慰道:“妹妹,你剛回侯府,不知咱們家的情況,爹爹和娘親那樣對你都是事出有因的。”
“哦?什麼原因能讓他們親手把我送給裴忠?而且他們表現得對我極其厭惡,恨不得讓我去死。”陸錦語攤手,靜靜的看著她表演,心裡甚至有點想笑。
她有點期待陸瓊枝能編造出一個怎樣的理由。
陸瓊枝麵不改色,仍舊擔憂不已的模樣:“還不是因為妹妹你淪落到了那種地方?咱們家畢竟是侯府,不能不要名聲,若你的過往經曆傳了出去,咱們家不知道要成為多大的笑柄。”
說到這裡,她歎了一聲:“而且不止如此,咱們家,還有陸家旁支的女兒都嫁不出去了,嫁出去的也可能被休棄。還有哥哥的前途也會受影響,爹爹和侯府的名譽更不用說。”
陸瓊枝看著陸錦語,滿眼悲切:“妹妹,就因為你一個人,連累整個家族,你心裡難道好受?爹爹和娘親本想給你一條白綾了結,但實在不忍心,恰好想到裴將軍,他這人並不注重女子的名聲,所以想讓你跟了他,總比一條白綾吊死了強。或許爹爹和娘親的手段有些偏激,但打心底裡是為了你好的。”
陸錦語眼底冰涼一片,直勾勾的看著陸瓊枝。
陸瓊枝回避著她的眼神:“妹妹,你就不要對侯府心存怨恨了。再說了,你現在不也沒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