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翊去了書房之後,直到傍晚才精疲力儘的回到住處。而徐暮山出來後就直接回家了,直到過完年,他都沒有再出現在越國公府。
後來夏侯紓才聽說,徐暮山在夏侯淵和鐘玉卿的連番問詢下,硬是把嘴閉得像蚌殼,自始至終沒有透露半點關於夏侯紓在背後指使的消息出來,因此他挨了很多責罵,回去之後又被徐英達拉去祠堂裡打了二十軍棍。
夏侯紓對徐暮山的愧疚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年節將近,鐘玉卿每日要操持府中大小事務,暫時沒有精力去管子女的婚事。而夏侯翊因藩王和封疆大吏進京述職之事忙碌了起來,家裡好長一段時間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越國公府的親戚之間開始送起了年節禮。先是恭王府和榮安侯府各送了一馬車禮品來,鐘玉卿又按照慣例還了一馬車禮物。接著潯州郭氏、錦鳳城以及越國公府名下的莊子裡的年節禮都陸續到了。府中的小廝把馬車上的禮品一箱一箱的搬進庫房清點存放,又從另一邊的庫房裡把回禮一箱一箱搬上馬車,場麵十分熱鬨。
與恭王府的年節禮一起來的還有鐘青葵。
幾個月不見,鐘青葵又長高了一些,個頭基本上跟夏侯紓一樣高了,看起來更加窈窕靈動。也是這個時候,夏侯紓才發現自己的身高最近都沒有什麼變化,像是被什麼遏製住了一樣。她仔細想了一會兒,把原因歸咎到在宮裡受到的那些傷害和摧殘。
這筆賬,她隻能先記在獨孤徹頭上了。
鐘青葵分彆到頌雅堂和霞飛院給姑父姑母請了安,然後又去夏侯純那裡待了半日,欣賞夏侯純的嫁妝。可夏侯純一直忙著學規矩,沒有多餘的功夫搭理她。鐘青葵覺得無趣,又折回清風閣去找夏侯紓。姐妹倆讓人端了一盤炒栗子,一邊剝著吃,一邊聽鐘青葵分享這幾個月京城裡的大小八卦。
先是丞相府王家,據說王昱坤娶了姚國舅家的小女兒姚韻春之後,夫妻感情並不和睦,時常爭吵,擾得明嘉郡主都不想管了。王昱坤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成日不著家,不是在花街柳巷喝酒買醉,就是在某個花魁的床上取暖享樂。後來估計是嫌家裡煩,還專門在外麵置辦了一套宅子,養了幾個賤籍女子以供玩樂。姚韻春手段耍儘也管不了他,隻得跑回娘家訴苦求助。
姚國舅知曉後大發雷霆,端著老丈人的架勢上門想教訓王昱坤一頓。結果王昱坤非但沒有悔意,還理直氣壯的說他現在的行為都是效仿他父親王丞相當年的風範,姚國舅指責他,就相當於指責他父親。
姚國舅被氣得暴跳如雷,但也不好真的說王崇厚什麼不好聽的話,轉而讓國舅夫人帶著姚韻春進宮去找身居貴妃之位的大女兒姚槿秋替她討公道。姚貴妃果然護妹心切,她一邊派人以關心妹妹的名義住進丞相府,給姚韻春助威,順便將王昱坤在外麵養著的那些賤籍女子發賣了,另一邊又派人找明嘉郡主提醒警告了一番。
明嘉郡主一生要強,眼高於頂,忽然被個小輩教訓,心裡很不是滋味,可這事確因自己教子無方引起,她不得不把王昱坤抓來痛斥了一頓。當然也不忘暗搓搓的指責姚韻春為妻不賢,嫁進了他們家還什麼事都回娘家說。
王昱坤自此便消停了一些,但是能安分多久,誰也說不定。
然後就是榮安侯府和恭王府的事,說是許若謙因為右臂重傷一事自暴自棄了好久,整個人都瘦得隻剩皮包骨了,毫無生機。然後有一天,鐘綠芙趁著府中看管的人放鬆警惕,穿著丫鬟的衣裳溜了出去,直接求到夏侯湄那裡。鐘綠芙腦袋都磕破了,鮮血直流,卻毫不在乎,隻求能與許若謙見上一麵。夏侯湄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份上,最終還是心軟同意他們見了一麵。奇怪的是,鐘綠芙走後,許若謙突然像開竅了一樣,開始好好喝藥,好好養傷,也肯出門在院子裡走動和曬太陽了。
夏侯紓聽了之後驚訝得險些拿不住手裡的炒栗子,疑惑道:“綠芙表姐和若謙表哥的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鐘青葵翻了個白眼說:“一個是我親姐姐,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一個是榮安侯府的公子,日日被榮安侯府人派人看著。他們之間的事情,能瞞過誰呢?而且這件事不光我知道,我父親母親,已經出嫁的兩位姐姐,還有許家上下都知道了。噢,姑父姑母他們也知道。”
“看來我進宮得不是時候啊,竟然錯過了這麼多事!”夏侯紓無比遺憾,然後又問,“那現在你們兩家的長輩是怎麼想的?”
鐘青葵咬破了一顆炒栗子,一邊剝著殼,一邊思索著說:“三姐姐和許家表哥在南苑的事情早就傳出去了,滿京城的人家都在看笑話。程家願意和平退婚,已是仁至義儘。母親覺得心很累,也撒手不管了。後來父親又找了很多媒人作保,卻沒有人敢求娶三姐姐。父親也被氣壞了,打算從下屬裡麵隨便挑個人來把她嫁出去。豈料朱姨娘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又去尋死覓活的鬨了一通。父親忍無可忍,讓人把她捆了送去了莊子上,說是以後都不準再接回來了。再後來就是三姐姐偷偷去榮安侯府見許家表哥。我父親和母親大概也是想明白了,特意請了姑母出麵去找榮安侯夫人說和。兩家長輩都默許了他們的婚事,但是約定了過完年之後再下聘,待許家表哥休養得差不多了,再擇吉日成親。”
夏侯紓聽得無比唏噓。想不到當初嚷嚷著非夏侯翊不嫁的鐘綠芙,這次會為了許若謙把自己的尊嚴、名聲和親情全部豁出去。目前來看,這也算是不錯的結果了。希望她守得雲開見月明,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鐘青葵見夏侯紓沉默了,頓時皺起了眉頭,心想她的八卦還沒說完呢!
鐘青葵拍了拍夏侯紓,強行將她的注意力吸引回來,繼續問道:“你回來這些日子,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異常?”夏侯紓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從宮裡回來的這段時間,夏侯紓整個人都處於放鬆的狀態,也就不會那麼細致的去觀察身邊的人和事,完全沒有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就是有,也是因為臨近年關,府上人來人往,熱鬨了不少。但這個現象過一段時間就會恢複。
鐘青葵撇撇嘴,繼續提醒道:“你沒發現翓表哥最近經常不在家嗎?”
夏侯翓和夏侯純兄妹這幾年都不在京城,所以夏侯紓早就習慣了他們不在家的日子。八月底他們返京後,兄妹幾人也隻朝夕相處了一個月不到,隨後夏侯紓就被召進宮了。等到她出宮,天天就看著夏侯純在埋頭繡嫁妝,跟著教習嬤嬤學規矩,至於夏侯翓的去向,她還真的沒有認真留意過。
夏侯紓還是搖頭,但她也知道,鐘青葵從來不是個會無的放矢的人。
“所以你要告訴我的第三個八卦,是我們府上的?”夏侯紓立馬警惕起來,追問道,“跟我三哥有關?”
“聰明!真是一點就通!”鐘青葵欣慰的打了個響指,眉飛色舞道,“咱們這位翓表哥呀,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彆看他平時像個莽夫,隻會舞刀弄槍,關鍵時刻也不掉鏈子!”
夏侯紓立馬伸手戳了鐘青葵的咯吱窩,嫌棄道:“你少賣關子了,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你就趕緊說,讓我也高興高興!”
“就怕你聽了不高興。”鐘青葵神秘兮兮地說,“你還記得在南苑圍場的時候,紀王是非常反對盧飛雪跟翓表哥來往的吧?為此他還揍了翓表哥一頓呢!”
夏侯紓聽了確實不怎麼高興,板著臉說:“挑重點說!”
“你彆著急呀。”鐘青葵瞪了她一眼,繼續說,“盧飛雪的膽子可比我三姐姐大得多了。那次紀王把她送回盧家後,她就天天跟家裡鬨,雞飛狗跳的。盧博士大概是覺得丟人,就讓人將她關在自己的院子裡,不讓見外人。可盧飛雪哪裡會就此罷休。她翻牆出來找翓表哥,結果不小心把腿都給摔了。”
事情雖然很荒誕,但夏侯紓卻不覺得意外,因為當時自南苑,他們幽會被發現的時候,盧飛雪就是這樣不管不顧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盧飛雪沒有受過苦的原因,天不怕地不怕,說話也想到什麼說什麼,從來不計後果。
夏侯翓要是真的娶了盧飛雪回來,隻怕日後越國公府也很熱鬨。
鐘青葵見夏侯紓沒有反應,又說:“盧飛雪那次其實摔得並不嚴重,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但是翓表哥心疼壞了,擔心她留下後遺症,不僅請了大夫替她診治,還抱著她大搖大擺的回了盧家,親手交給了急壞了的盧博士和吳夫人。”
夏侯紓想象著這個畫麵,頓時覺得熱血沸騰。
她以前是真沒看出來夏侯翓還有這樣鐵骨柔情的一麵呢?在她這麼多年的認知裡,夏侯翓說話做事好像總是缺根筋,又認死理,不像夏侯翊那樣會說場麵話,就連對自己的手足兄弟,也是一板一眼的,說白了就是個隻會練功的鐵憨憨。沒想到他一旦陷入了男女感情,也是這樣的憨笨。
“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人告訴我,我得去找二姐姐問一問。”夏侯紓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氣呼呼的說,“之前我在宮裡是不方便,可我都回來小半個月了,她居然都沒有跟我提過一句,這就是她的不對了。”
鐘青葵一臉懵,這話題怎麼聊著聊著就扯遠了?
夏侯紓解釋道:“你彆看三哥比二姐姐大了快兩歲,其實他最聽二姐姐的話了,所以這些事情,他肯定跟二姐姐說過。”
說完她就要往外走。
鐘青葵回過神來,立馬拉住了她,驚慌道:“你彆去!”
“為什麼?”夏侯紓愣了愣,心想你不是一向愛看八卦的嗎?不趁此機會去深入了解一番,更待何時?
鐘青葵卻抿著嘴不肯說話。
夏侯紓看著她不太自然的神色,疑惑道:“你怎麼了?”
鐘青葵慢慢放開手,低垂著頭說:“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希望你去深入探究彆人的事,而是因為我也有個秘密想要告訴你。我覺得我再不找個人說一說,我都要憋出病來了。”
夏侯紓忽然有了興趣,故作鎮定地重新坐回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鐘青葵,心裡暗暗得意。誰能想到八卦少女也有秘密呢!
夏侯紓溫婉一笑,從容道:“說說吧,你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