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也,懶起畫峨眉,弄妝梳洗遲,少頃,袁術在二喬伺候下穿衣,緩步至書房,閻象早已等候,來與他商量壽春局勢。
二人先論了此前諸項政令的落實與改進,又趁著新年,安排各處人事。
其中不乏將吳景、孫賁、周尚等自地方調離,理由是孫策有功,因此將他們升官以至壽春。
對此閻象也能理解,畢竟現在江淮兩岸誰不知袁公愛策如愛子,借機“提拔”幾個孫家人再正常不過。
可接下來的調令,卻讓閻象皺眉,“主公,這劉勳因被顧雍接替廬江太守一職,此刻尚無職守,被調回也便罷了。
可這雷簿、陳蘭二將,皆是您心腹愛將,常年領兵為您鎮守汝南,眼下也和劉勳一同調回,以作伐曹先鋒,恐為不妥?
且若將他二人調回,則汝南基業又有誰足以鎮守呢?”
“太史子義,定能當之!”
袁術脫口而出,顯然心中已有謀算,至於雷簿、陳蘭?
他早有心將雷、陳二人與劉勳一同除之,苦於無有名正言順之機耳。
他記得曆史上,雷簿、陳蘭簡直比劉勳還要可惡!
劉勳說到底不過是擁兵自重,私通曹操,可雷簿、陳蘭呢?
見袁術稱帝之後,大勢已去,脫離自立不說,更是在他窮困潦倒逃亡途中,不肯借予糧草。
連口蜜水都不給喝,實在是可惡至極!
可以說,曆史上的原身袁術,之所以會因為沒有蜜水氣的吐血而死,皆拜這倆賊子所賜!
此一行,將欲北上伐曹,朕的三位先鋒“愛將”,可切莫讓朕“失望”。
如此想著,袁術笑謂閻象曰:
“我近日聽聞,此前有一壯士自吳郡於打嚴白虎時投軍,本是默默無聞。
不想上次壽春宮宴,論功行賞英雄榜,他一小卒結算的首級,直封了四級不更,此必滄海遺珠矣!
我隻知他姓淩名操,想來也頗有才乾,你便安排他做個副將,隨太史子義共鎮汝南,我當可高枕而無憂。”
話至此處,他才微微一頓,提起雷簿、陳蘭,眉眼笑意更濃。
“雷簿、陳蘭者,我之愛將也,久不隨侍身邊,甚為想念。
此行北伐往救天子,特地將之喚來,乃是為了讓他二人有大功於社稷,屆時天子殿前,我當為之請封。
且夫雷、陳二人久鎮汝南,熟知地理,今欲兵出汝南以攻潁川,他們不為先鋒,誰敢當之?”
閻象默然,雖然主公說的看似有那麼點道理,但不多,隱隱總覺得哪裡不對。
其後二人又詳談於壽春開設學宮一事,如何往請名流,怎樣開課教學皆有安排。
以袁家四世三公之名望,致仕養老的門生故吏何其多也。
因此學宮師資倒是不用擔心,隻要待遇優厚,一一往之請來便可。
反正袁術也不指望他們能教出驚世大才,能為他接下來征伐天下之事,源源不斷提供基層官吏即可。
從學宮出來的,等於被打上袁氏門生的標簽,總能稍解當下人才悉出世家之隱憂。
一番商量,將學宮之事悉數安排妥當,袁術又囑咐閻象著手命工匠精研造紙之法。
當下距蔡倫改進造紙術已近百年,蔡倫紙也廣為流傳。
隻因其色澤不好,並未能徹底代替竹簡、縑帛,取得統治地位,而是在不同的使用情況下各有所長。
袁術既要興辦學宮,再沒有比推出一款品質絕佳的新紙,更能打響名氣,受名士追捧的。
雖說他於造紙術上,隻有個模糊印象,根本不清楚具體的製作工藝。
但時下之東漢,已有了改良新紙的基礎與條件,事實上就在不久之後的魏晉風流,就有一款左伯紙橫空出世。
其紙厚薄均勻,質地細密,色澤鮮明,其中五色花箋紙、高級書信紙更為上品,受當世名流所推崇。
雖然對左伯紙之事,袁術並不清楚,但他深信大力出奇跡,隻要肯投人力物力,懸賞天下工匠擅造紙者百十人,造不出後世的宣紙,把蔡倫紙改進一番還不行嗎?
而紙的普及,無疑是他未來擺脫受世家提供人才所捆綁的重要一環,以避免重蹈九品中正之覆轍。
聽聞袁術想一出是一出的又要造紙,閻象眼底浮現無奈之色,頗感頭疼。
不過他不僅沒有打擊袁術近來勵精圖治的積極性,而是也很快反應過來,一款新紙出世的利益與重要性,當即深以為然。
“主公此計甚妙,僅僅隻需重賞些許工匠,可一旦功成,儘得天下名士之心,以攬九州世家之財!
我聽聞世人之逐利也,獲利一成則心動,獲利近半則行險,至十倍之利敢踐人間王法,利百倍者願冒滅族之禍。
今主公所言造紙之利,何止百倍?此成王業之基也!”
他拱手長施一禮,“主公勿慮也,造紙及工匠諸事,象即刻去辦。”
望著閻象領了使命,毅然決然轉身就走的背影,袁術未出口的話頓在口中。
找匠人造個紙而已,你怎麼一副要跟我出征打曹操的架勢?等等,你走什麼?似這般堪比造紙之妙計,我尚有不少還沒說完呢。
逃也似的出了府,閻象這才鬆了口氣,他現在算是理解了,老子雲:萬事萬物,皆有陰陽兩麵。
有時候主公太勵精圖治,也不是好事,上一件吩咐還沒辦完呢,下一件就又安排上了,偏偏還都所言甚是,聽起來皆有道理。
閻象懷疑要是再不趁機脫身,今年堆積的政務能把他這副老骨頭累死在這些主公妙計上。
這邊閻象剛走,袁術又聽甲士來報,“楊軍師至!”
“快請!”
見楊弘來了,袁術滿臉堆笑,正要以方才沒來得及吩咐的妙計說之。
不想沒等他開口,楊弘一臉喜色,先聲奪人。
“主公,兗州急報!
袁紹所遣經兗、豫而往洛聯絡天子的使節,他死了!
曹操情知他擋得住南方,攔不住北方,死一個使節拖不了袁紹多久,於是不再等天子來赴洛陽,而是親自領兵去接駕了。”
“好!”
殿中正是燭火燃,壽春已是風雪寒,我等了整整三個月,曹孟德你終是奉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