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木沒接話茬，摸過一邊的點菜單子，打眼一掃，“嗯，三個人，點了二十八道菜，一共六千三百塊。”
“不錯，除的儘了，一人兩千一。”
話音剛落，江子木利落的拿起手機，把自己那份給檸檬轉了過去。
“朋友可是有來有往的，我要是吃的滿嘴流油，一分錢不掏，拍拍股走人，那是真拿你當朋友看麼？”
“再者說，這一桌子全都讓你付錢，你跟我是交朋友，那你跟rita呢，那我跟rita呢？”
“親姐妹還得明算賬呢不是？”
rita一聽這話，眉頭先皺了，嬌滴滴的低著頭，聲音委屈的快哭了，“有的吃就吃唄，我都不說什麼了，你又在那兒指桑罵槐。”
“人家檸檬平常在學校，沒事兒就請這個吃飯，請那個吃飯的，家裡有礦，人家的錢怎麼花，要我們操心嘛？”
江子木歎口氣，夾上塊醬油肉，一邊端詳，一邊慢慢悠悠的回懟。
“人家的錢怎麼花，我豈止不操心，關鍵我也不惦記啊。”
“檸檬，這人不是你故意請來埋汰我的吧？”rita氣呼呼的起了身，一指江子木，“你要不想跟我吃飯就直說，何必這樣？”
話剛說完，自己反倒又坐下了，扯著紙巾開始抹淚。
這回，輪到江子木聳肩了。
“我想提前說的，你不是沒給我機會麼？先斬後奏直接出現，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現在都這樣了，你要是還非讓我直說，是不是有點對不起你的高考成績？”
得，這話一出口，rita哭的更凶了。
檸檬見狀，趕忙拉住rita的手，“彆鬨，都彆鬨，姐妹們一塊吃個飯嘛，怎麼還能吵起來呢？”
“先說好，這餐飯，我請定了，你們誰都彆搶。”
“彆，彆。”江子木搖搖頭，話說的挺嚴肅，“雖然對你而言不過是一頓飯，但是兩千塊對我而言，不是小數目。我的那一份，必須我自己付。”
話說完，江子木擺出個揪心的表情，“不行了，好貴的一餐，我得努力吃回來。”
邊說，邊給自己舀了一小碗蹄膀湯。貼上一聞，真香！
rita眼白一翻，把濕了一個角的紙巾往邊上一丟，不耐煩的摸了摸耳環。
品品江子木的話，rita覺得江子木有夠寒磣，連幾千塊都那麼上心；另一方麵，又覺得對江子木這種特彆看重錢財、而且瞧著就沒怎麼見過世麵的人而言，接下來的談話應該會非常順利。
“好了啦，姐姐……”
rita舔舔嘴唇，看著江子木快把臉埋進飯碗裡的樣子，竟然還有一絲羨慕。
“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是我錯了。我認錯了。”
江子木腦袋一抬，看都沒看rita，順手倒是又夾了個椒鹽鮑魚。
“姐姐你慢慢吃著，我呢，再也不說廢話傻話了。”
“你彆生氣了啦。”
“其實吧，這次約你出來，就是為了見你一麵。我這兒有個業務，想跟你合作，我這一趟，可是專門給你送錢來的呢。”
一提到錢，rita的語調明顯溫柔了許多。
“蛤？”
江子木一愣，任憑腦子再怎麼轉，也想不通自己跟這兩個姑娘能在哪一方麵取得共贏。
“姐姐，是這樣的。”
檸檬掃了rita一眼，立馬跳出來幫襯，見江子木一張冷臉和緩了許多，檸檬的音調也跟著變得輕快起來。
“rita現在可是很有名氣的網紅呢，關注她的網友，馬上就要破十萬了。”
江子木想想自己在wb上那個已然棄用的“點兵點將”賬號，心說十萬關注，算啥咧，老娘先前那個，坐擁千萬粉絲好不啦。
“上周棗子的演唱會，你不是把吃剩的三明治包裝給我了麼。”
“你猜，那個包裝袋，賣了多少錢？”
江子木小臉一撅，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蛤？包裝袋都能賣呐？”
“不止有人買，還搶著買呢。一個袋子，rita就賣了八百塊呢。”
“八百？”
這得是多腦殘，才願意花這麼多錢買垃圾啊！
“這屬於周邊，明星周邊懂不懂？”
rita把胳膊一抱，“彆說三明治包裝袋了，連明星看病用過的針頭、抽剩的煙蒂，都有大批粉絲搶著要呢！”
嗬嗬，得虧肖立早彆墅區附近的垃圾處理廠沒有rita這種人才，不然，怕不是單靠肖大愛豆擦抹鼻涕的廢紙，都能走上人生巔峰跟馬爸爸一決高下？
江子木難以置信的挑挑眉，“他們要買包裝袋，是……為了棗子的……簽名？”
“不光是簽名，更重要的是，那是你吃剩的包裝袋啊。”
rita抿著嘴露出個假笑，仿佛剛才跟江子木拌嘴的另有其人，“我家哥哥的亞巡首場，可是帶火了你——這個第一個跟愛豆公然互懟還占了上風的‘錦鯉體質’粉絲呢！”
rita：跟人過不去可以，但跟錢過不去乾嘛？我可不傻。
江子木一聽這話，終於恍然大悟：合著，我江子木，現在也是個角兒了？
“所以，你們是希望我能提供物品，由你們轉賣給其他人？還是說，隻需要我提供一個跟愛豆英勇舌戰的粉絲形象，然後隨你們借著這個形象推廣產品？”
rita眼睛一眨，感覺有戲，眼前一堆軟妹幣的影子飄來飄去，整個人哪裡還顧得上跟江子木生氣啊。
“都有，嘿嘿，都有。”
“你看哈，我現在已經有這麼多粉絲了，而你呢，在網上應該沒什麼人氣吧？有我參與，信息傳播的範圍更廣，價格也能提的更高嘛。”
“你都不知道……”rita看看江子木，覺得是時候擺事實講道理了。
“原本那個包裝袋，在檸檬手裡，就賣不出去，到了我這兒，一出手就是小兩千呢。”
翻譯過來，就是這變現的法子，如果隻有你江子木一個人，那就不好使，必須得有我rita這樣知名度高的小網紅推波助瀾才行。
“咱們如果合作的話，我吃點虧，利潤我拿一半，給你一半。”
“要是你找其他人，不保險的，最後說不準一分錢都不分給你呢！”
“你要是單打獨鬥呢，彆說一開始沒人關注，即便關注了，也會懷疑真假的。你又不喜歡拍照，人雖然長得可以，但是……”
“又不怎麼懂得經營自己。要知道，現在推網紅，最重要的就是ti，效率至上。等你做好形象包裝，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跟我合作，可是強強聯合，來錢最快不說，而且穩賺！”
“我這次過來，可是給你送錢的。你要是答應合作了，彆說後續有錢拿，今兒這頓飯的錢，你也不用出了。”
麵對rita義正辭嚴的“慷他人之慨”，江子木實在有點兒想笑，心說如果我剛才同意跟你們合照了，估計你們就直接拿照片去用，怕是半毛錢都不會給我了吧。
一邊想，江子木一邊慢吞吞的抬了眼，“你一半，我一半，那檸檬怎麼辦？”
“她呀，”rita瞥了檸檬一眼，伸手搭上了她的肩，“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了，哪會把這一星半點看在眼裡嘛。”
江子木微微歎口氣：rita這姑娘，算盤打的是真精，對自家“朋友”，下手也是真狠。
“姐姐，出名要趁早呐。”
“這幾天，棗子首演的風頭還沒被彆的熱搜壓下去，是最好的售賣時機。”
“賣什麼我都想好了——直接轉賣你跟棗子同台時候穿的衣服，用的配飾，也不用太貴，價格翻個一百倍兩百倍的，應該沒一點問題。”
“然後推廣護手霜——跟愛豆握過手的最剛粉絲強推；潔牙產品——懟愛豆需要保持口氣清新；口才練習書籍——懟愛豆獲勝的法寶……”
“等之後熱度散了，你拿到你那份絕版dvd，把你跟棗子的畫麵截幾張，再炒一波，又能造一個輿論小高潮，多賺一大筆好不好。”
“我知道姐姐你不喜歡出鏡，而我呢，最喜歡的就是拍照o照片了。咱倆正好互補，我把你描繪成我家親戚，表姐堂姐之類的，你所有的圖像都給你打碼。”
“反正隻要我說的話，總歸有網友相信，也總歸有網友掏錢的。”
江子木看看滔滔不絕的rita，再瞧一眼抿著嘴微笑的檸檬，一刹那間，趕腳自己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魔幻，實在是魔幻。
粉絲經濟下，誕生了多少“驚才絕豔”的營銷鬼才啊。
對於rita的想法，江子木說不上讚賞，倒也提不上鄙視。
能想到賺錢的法子，而且是沒被明確寫在《刑法》上的法子，也算是腦筋跑得快的，可是，自己拜托顧遂心幾次，好不容易把相關的盜攝視頻壓下去，現在，你讓我冒著隱私曝光的危險，隻為了賺那麼一丟丟小錢？
更何況，經過短暫的接觸，江子木已然認定，rita絕不會是可以信賴的合作夥伴，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這姑娘鐵定跑的最快，而且賣隊友沒商量。
就這樣還想讓老娘配合？真當老娘三歲小孩啊？
江子木歎口氣，覺得像rita這種長得特彆好看、基本可以直接出道的，估計被人從小捧到大，人飄一點，也說得過去。而像檸檬這種家裡不缺錢的，一擲千金倒是能夠理解，唯唯諾諾就有些不合常情了。
嘴裡說著“讓我想想”，江子木筷子一落，倒是又給自己夾了兩塊小排，吭哧吭哧一通啃。
“這樣，rita，你手機號碼多少呀，我們交換下電話。”
江子木擦擦嘴，掏索出手機，照著rita說的，把號碼輸在手機上。
“等一下，我打給你哦。”
江子木把手機往耳朵上一擱，卻壓根沒按通話鍵，隨口又把號碼重複了一遍，在聽到rita的二次確認後，一起身，抬著手找信號。
“這包間信號不好啊。”
“你等等哈，我到外麵試試看。”
說完，江子木摸了摸背帶褲裡的隨身鑰匙，抿嘴一笑，瀟瀟灑灑的到餐廳前台把自己那份錢結清了。
“喲厚，幸虧今兒出門穿的這條褲子，滿身的口袋，連包都不用背。”
江子木悠哉悠哉的騎上車，一路帶風的直接回了丁叮叮的公寓。
進了門，還沒說話，就看到又有檸檬的微信電話進來。江子木淡定的按了拒絕，而後言簡意賅的編了一段文字發了回去。
“檸檬，因為擔心你不接受我的轉賬，所以剛剛我直接在收銀台把自己那份付掉了。”
“感謝你的邀請，雖然吃的不是特彆愉快，但菜品真的沒話說。”
“rita說的事情，我就不考慮了。也請你轉告她，如果在這之後我看到網路上有任何以我的名義售賣的產品，或者發現任何我的私人信息泄露，都會第一時間訴諸法律，硬剛到底。”
“現在，我有rita的手機號碼了，很可惜，你們沒有我的。”
江子木喝了口水，想想當初沒把自己的全名跟手機號碼告訴檸檬，實在是非常有安全意識的操作；而微信的屏蔽功能，更是貼心到過分了。
等把來龍去脈跟丁叮叮講過一遍之後，江子木這才收到了檸檬的回複。
“姐姐，對不起。”
“我明白你的意思，rita那邊，我會說清楚的。”
“我呢，是真的想交你這個朋友。請你……不要因為今天的事就刪掉我好嘛？”
江子木掃了一眼所有的信息，一聳肩，直接把手機推到了一邊。
“叮叮，現在的粉絲，都那麼瘋狂的嘛？”
丁叮叮捏著山藥片送進嘴裡，咯吱咯吱嚼了嚼，再把指頭上的碎屑一舔。
“也不是所有粉絲都一個樣嘛。人數多了，難免有幾個追星追走樣的咯。”
“嘖嘖，新世界啊新世界。今天這個午飯，我是真的沒白吃，還要感謝d大校花，為我打開了粉圈新世界的大門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