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九十七次嘗試失敗後，肖立早的視頻通話邀請終於被江子木接受了。
“是信號不在服務區呢，還是你的智商不在？”老子撥電話撥得大拇指都要痙攣了。
江子木看都沒看屏幕上那張氣急敗壞的臉，慢絲條理的掀開泡麵蓋子，緩緩啜了口湯汁。
“我又沒聽到，手機調成振動了。”
肖立早看著江子木皺著的鼻頭跟滿是白氣的黑框眼鏡，壓一壓怒火，放慢了語速。
“怎麼那麼晚了還沒睡？”
“幸好還沒睡，不然你這個電話也通不了。”
肖立早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一隻手往胃部按了按，“都這個時候了，怎麼想起吃泡麵了？”
“幸好吃了泡麵，不然你這個電話還是通不了。”江子木吸溜了兩口麵條，把眼鏡往上推了推，隔著霧氣，再次向肖立早露出了看傻子一樣的表情，“剛才不是說了麼，我手機調成振動了。要不是借著手機壓碗麵，我可不知道有人三更半夜玩了命的給我打騷擾電話呢。”
沒等肖立早接茬，江子木又咽了口麵湯，略帶疑惑的問道：“您老是要出演《午夜凶鈴》續集，所以拉著我在這兒體驗生活呢？”
肖立早抿抿嘴，緊接著肚皮裡麵發出一聲咕嚕嚕的悶響。
“我想跟你說……那個……”
“最近關於我跟豆沙包緋聞的後續消息，你有看到嘛？”
“沒。”江子木吃的呼嚕呼嚕，一臉滿足，“大上個禮拜通電的時候，我不是說我接了個翻譯的活兒嘛？”
“第一本催的比較急，我得在四個禮拜內交稿。這些天彆說刷手機看八卦了，我連外賣都顧不上叫，天天牛奶泡麵呢。”
“哦。”肖立早一頓，眉頭微微一蹙，“其實吧……我想跟你說的是……”
“我跟豆沙包真的沒什麼——那天夜裡我是去參加頂奢夜沙龍呢。沙龍主辦方已經掛出公告，兩家公司也已經各自公開發表聲明澄清緋聞了。”
肖立早抿了抿嘴，有點不自信的往屏幕裡瞥了一眼。
“豆沙包她……隻是我的好朋友，這回去看秀，主要是為了跟她定居在法國的攝影師男友見麵。”
“我也是受人所托，幫忙吸引一下媒體注意力的。”
話一落，肖立早提著肩膀，深深吸了口長氣：和盤托出的感覺，挺好的。
江子木小臉一皺，似乎有些不快，“就算竇小姐名花有主了，那人家讓你炒c你就炒c，自己往媒體槍口上送人頭？這麼愛送，你是隸屬美團的，還是歸餓了麼管？”
“豆沙包是我為數不多的異性好友，她拜托的，我不好推辭。再說，這也不是什麼上綱上線的大事，豆沙包的男朋友一早知道計劃的。”
江子木聳了聳肩，西化的攤著手，心說華娛圈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全國玩心眼子的祖師爺們紮堆群毆的地兒。但凡想要躥紅，連十八線都是熟讀《孫子兵法》，擅用《三十六計》的。那些冒頭的、拔尖兒的，即便是個像你肖立早一樣宮鬥劇挺不過主題曲就能把自己坑死十多回的主兒，人家身邊也必定有位像顧遂心這樣的老江湖，從旁護駕，打怪升級，幫著自家藝人扛過三災九難十二劫的。
麵對一幫子蜂窩煤成精的小機靈鬼們，隻怕談起感情來也得慎重掂量掂量。在眼下wb點個讚都得對著圈內關係網尋思好久、o張圖都得保證三百六十度無內涵的大環境下，你個沒腦子的居然敲鑼打鼓的應承這種被拉出去擋槍分攤火力一不小心團滅be的緋聞炒作？隻怕你同意了，顧姐她也決不答應。
道理雖說是這個道理，然則江子木掃了眼屏幕裡的臉，腦海裡立即泛上來一句話：帥嗎？智商換的。這麼想想，江子木又是對顧遂心止不住的心疼。
肖立早帶血絲的大眼睛來來回回瞄了江子木好幾眼，見她半天也沒有其他表示，心底免不了有點兒虛。
“神婆……我哥跟小諾他們……這兩天在家庭群裡艾特了你十好幾次了……”
江子木聞聲一怔，抬手揉了揉腦袋，不好意思道：“抱歉哈，我這些天是真的沒空看手機，不是故意不回的。”
“他們是有什麼急事兒嘛？不然，你先把這通電話掛了，我去群裡瞧瞧？”
肖立早臉漲的微微有些紅，頭稍低了低，道：“咱們……咱倆…男女朋友的關係……能不能繼續？”
“是冒牌男女朋友。”江子木立時糾正。
“對，對，我是縮略語。你以為我能當真？”
“切。”江子木白了肖立早一眼，隨手摘了眼鏡，大黑眼珠連著轉兩轉，冷不丁問道：“我說肖大愛豆，怎麼我似乎嗅到了一點點陰謀的味道呢？”
“你想讓我繼續戴著你圈外女友的大帽子，不會是算計著要拿我給那位正牌女友竇小姐擋槍吧？”
“你這話像話嘛？我是那種人嘛？”
江子木：這誰說得準呐。
“我不是都掰爛了嚼碎了把這次緋聞的前因後果給你交代了嘛？怎麼你還疑神疑鬼？”
肖立早歎了口氣，覺得江子木跟顧遂心在戀情擋箭牌這件事兒上，實在是出奇的合拍有默契了。
“顧媽想用豆沙包代替你試水輿論，你以為我讓你為豆沙包背鍋戀情。你們倆，嗬嗬，還真是心有靈犀的很。”
“你嘟囔啥？”
肖立早擺擺手，怏怏應道：“沒什麼，我剛才是說，你乾脆跟顧媽拜個把子得了。”
“我就知道你早想認我當阿姨了，就是不好意思開口。得，看在你這麼虔誠又執著的份兒上，你這個大外甥，我認下了。”
肖立早也沒心思跟江子木鬥嘴，低垂著眼，可憐兮兮的接著問，“那……繼續假扮我女朋友的事兒，你同意嘛？”
“您上趕著來送錢，我怎麼可能駁了財神爺的麵子。”
“不過吧，依著眼下的情況，咱們是不是得把價格重新談一談呀。”
肖立早嘴角一抬，隨即又裝模作樣的斂了眉眼，“你可不能趁火打劫啊。”
“在先前價格的基礎上，上漲百分之六十。我可想的明明白白的，先前接這活兒，最多是被你肖立早全球後援會的粉絲罵；可現在呢，不光要冒著被你家粉絲紮小人的風險，還多了那麼多c粉呢。您老跟竇小姐的c，可是感天動地的絕美愛情，連孔融看了都不讓‘離’，要是硬生生被我這一平平無奇的路人給捶散了，指不定那群瘋魔的c粉怎麼鬼哭狼嚎要把我千刀萬剮呢。您老知道我接這活兒的危險係數增加多少嘛？您老知道我賺這個錢的心理壓力有多大嘛？”
“得，得。”孔融聽了要流淚，曹操聽了都心碎。“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四十五。”
江子木眼珠子一轉，樂嗬嗬應道：“成交！”
“說吧，又有什麼用得到我的地方了？”江子木抽了兩下鼻子，抬著手嫻熟的把散著的頭發重又攏起來，在頭頂攢了個揪揪，“是跟家庭群有關係？”
“你還真是個神婆！”
江子木懶洋洋的翻個白眼，“這是基本的邏輯推理。”
“說吧，要我乾什麼。早點做完早點拿錢，我還急著去做我的翻譯呢。”
肖立早咂摸咂摸嘴，語速不禁也加快了些。
“我哥這個萬年情場花蝴蝶，一結婚秒變乖巧老婆奴。被我嫂子差使著，在群裡把我好一通教育，跟許諾那混小子一唱一和的，非要給你出頭呢。”
“我就想著，你能不能在群裡吱一聲，表個態，也彆讓我太下不來台了……”
“得唻。”江子木爽快的應下，“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this oney is too easy。
話音剛落，江子木冷不丁跟屏幕裡的肖立早擺了擺手，“boss，小的現在就去辦，bye~~~”
肖立早：這貨到底在著什麼急？是要趕在年中衝業績？
一分鐘之後，肖立早看了看家庭群裡江子木的回複，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小恭の老公，天然美女研究院院長：
感謝兩位大哥路見不平一聲吼，不是血親，勝似血親。人間還有真情在，萬水千山總是情。
小妹心似蓮花，芬芳自在，堅信你若盛開，蝴蝶自來。
我跟棗子一切如舊，請各位放心。此致，敬禮。
肖立早：蛤？蛤？？蛤？？？
江子木剛在群裡做了回複，餐台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就看見手機又在泡麵碗邊上滋滋打轉。
“boss，還有什麼其他吩咐？”
“你能不能少下載點中老年表情包？還有，你的回複能不能多一些真誠，少一點套路，彆那麼官方，更彆那麼沙雕好不好？”
“額……剛才你也沒對回複格式提什麼硬性要求啊？”
明明開局就是個半命題嘛。
肖立早一聽，語氣裡多了點兒埋怨跟委屈，“你這麼回複，太過籠統了。彆人一看，第一感覺就是你在敷衍了事。”
“我沒跟他們提過豆沙包攝影師男友的事兒，所以麵對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你更得展現一種讓人信服的‘女友反應’懂不懂。”
“那你直接說該怎麼回吧。”您吩咐，我照辦。哪裡不會點哪裡，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
“你得……你得先在看似識大體的言辭下些微透露出一點兒不甘與怨氣，我看情況適當的補充幾句，然後你再突然間把所有的傷感一瞬爆發，用尖刻的但是又帶著點兒……嗯，帶著點兒撒嬌的口吻……不依不饒的，油鹽不進的，胡攪蠻纏的……罵我。半推半就方才哄好的那種。”
對，我就是想聽你撒嬌，我就是想看你吃醋。老子花錢衝過的，怎麼滴？
江子木：喔~~~懂了，合著您老就是出錢找罵唄，這不是更容易了嘛？
“boss，問一句題外話哈，”江子木腦袋一歪，把手肘支在膝蓋上，“您老是不是特彆喜歡麥記？”
“噯？”這是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附加題？
“我估摸著，您老每次看到麥記門口那大大的金拱門形狀，內心都是波濤洶湧超有歸屬感的吧？”
一個字母，蘊含了多少無法訴說的滄桑啊。
“咳咳咳，”肖立早琢磨了片刻，忙不迭翹著指頭衝手機屏幕一個勁兒的點，“你個小屁孩，駕照都拿不到，還敢動不動開車？”
江子木聳聳肩，而後撇撇嘴，“是你嚷嚷著讓我罵你的好不好。”
肖立早翻個白眼，平複下心情，苦口婆心，“我前麵那段話的重點，是要‘體現女孩子的口不對心’，是要‘高段的使小性子’，是要‘雜糅n種情緒的抬杠’，不是直來直去的網路互毆，不是讓你拚臟話詞彙量，更不是……咳咳，咳咳，就這審題水平跟閱讀理解能力，還天天自詡‘學霸’呢？”
“切~”江子木不太耐煩的揚了揚手，“你就直接說，想讓我充滿小女兒情態的跟你進行一場情侶吵架直播不就得了？”就這語言表達跟總結能力，還有臉怪我？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現在的導演真的太難了，碰上先天條件差的演員，那是得口沫橫飛的一遍遍講戲啊。
“您老就是想要言情電視劇女主角那一款唄？”我說你多少也是個引領潮流的愛豆天王，能不能彆總沉迷在“你是風兒我是沙”“車如流水馬如龍”裡？
“誰說那隻是電視劇啦？我跟我哥們聊天的時候，人家連微信吵架截圖都能當成恩愛秀。人家的女朋友們……”
“嗯？”
肖立早一聽江子木一個結結實實的二聲拉長疑問強調，反應極快，立馬把聲音轉了個彎兒，“女朋友———們……的出場順序不分先後，但絕對不是同時！”
“那些女孩子們，連吵架都是那麼的……就是……嬌俏的強詞奪理，充滿愛意的不合邏輯。”
江子木心裡一咯噔，覺得要跟這已經塞在腰包裡的小錢錢一彆兩寬了，嘴角一耷，心裡暗暗嘀咕：嗬嗬，您老現在說的好聽，真要碰上個這樣的，您這暴脾氣能撐過一周都算老天開眼！
江子木抿著嘴，沉默了足有半分鐘，“boss，錢您老收好，這活兒難度太高，我實在乾不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肖立早：what？這活兒難在哪兒了啊親？這妥妥是道送分題好不好？
“那個……我說神婆，你是沒談過戀愛呢，還是沒在戀愛裡吵過架呢？”這其實是一個問題的兩種問法罷了——試想不吵架的戀愛，那還是戀愛嗎？
這麼一想，肖立早突然莫名開心了起來，隱隱覺得自己腰不酸了，背不疼了，連肚子都一點兒不餓了。
江子木看著屏幕裡的肖立早神經兮兮的笑出了貝加爾湖的漣漪，後背一陣發寒，打個冷顫，一字一頓應道：“戀愛談過，架沒吵過。”
肖立早：哎喲，我的腰酸的像斷了似的，我的腿疼的跟廢了一樣，顧媽，幫我叫救護車，要出人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