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正了心態後,吳政翰似乎恢複的往日的神采一般。
吳政翰迎著柳遠方的目光,毫不退縮地與之對視著。
他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既然不是來勸我,那就是勸我坦白從寬咯?”
柳遠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笑。
他的語氣冰冷而嘲諷:“你可真是想得太多了。這是紀委的工作,還輪不到我來插手,我也沒那個閒工夫去管這些閒事。”
吳政翰的眉頭微微一皺,顯然對柳遠方的回答感到十分不解。
他疑惑地問道:“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柳遠方麵無表情地看著吳政翰,沉默了片刻。
然後,緩緩說道:“我看過你的檔案,知道你早年立過二等功。然而,從你的履曆來看,這段經曆似乎被刻意隱藏了起來。”
他的話語如同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吳政翰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的眼神也開始閃爍不定。
柳遠方見狀,心中的好奇愈發強烈。他繼續追問:“是不是因為你參加了某項特殊任務?”
吳政翰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被這句話擊中了要害。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眼神也漸漸陷入了回憶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吳政翰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傷感,輕聲回答道:“不錯,不過是跟著戰友們到境外,殺了一群毒販而已。”
柳遠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吳政翰,似乎想要透過他的表麵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你兒子駕著你的車是違反禁令的,你知道嗎?”
“他仗著你這個父親,在市區裡多次闖紅燈,你難道就這麼一直縱容他?”
“根據我們的初步調查,發現你利用手中的職權,接受了很多次賄賂和吃請。”
“你好歹也是經曆過槍林彈雨的洗禮,又接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你就是這麼回報社會和人民的?”
“那我就很好奇,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麵對柳遠方的一連串質問,吳政翰非但沒覺得愧疚,反而突然笑了:“嗬嗬,你說錯了。”
柳遠方微微一愣,開口問道:“哦?我怎麼說錯了?”
吳政翰嘴角掛著一抹輕蔑的笑容,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嘲諷和不屑:“不是我變成這樣了,而是大家不都是如此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和自嘲。
“我剛當上營長的時候,和你一樣,都懷著滿腔的熱情和理想。”吳政翰回憶起曾經的自己,那時的他對軍隊充滿了敬畏和向往。
“可是,當我被調入軍分區後。我才漸漸明白,以前的我是多麼的天真和幼稚。”
“從軍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不就是為了能夠當上將軍嗎?”吳政翰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頓了頓,又激情憤慨的說道:“然而,現實又是怎麼樣的!”
“我每天都緊繃著神經,一年到頭都忙著抓訓練!抓安全!連最基本的家庭生活都無法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我在軍隊裡奮鬥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啊!”吳政翰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副師職我乾了5年!最後,好不容易調上了正師職。結果呢?”他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和無奈。
“最後,我隻能被調離作戰部隊,給彆人騰出位置。”吳政翰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苦澀。
“這就是我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你說我變了,可為什麼不說是這個社會變了呢?”吳政翰突然將矛頭指向了整個社會。
而後,又眯著眼,不屑的說道:“彆說我們單位了,哪個軍分區沒有接受過人情往來?”
突然,又矛頭一轉說道:“更彆提你們這裡了!你去問問外麵的張書記,他敢說自己沒有接受過嗎?”
在觀察室裡的張浩,聽到吳政翰的這番話,氣得牙根癢癢。
心裡暗罵:他媽的!說歸說,扯老子乾什麼?等會再收拾你!
最後,更是說道:“唯一和你們有區彆的是,不過我是下課了,你們還沒下課而已。”
“將來,如果你們坐到我這個位置上,也許還不如我。”
柳遠方卻並不完全認可吳政翰的話,他說道:“你錯了。”
吳政翰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錯了?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說我錯了?”
柳遠方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說道:“沒錯,你確實錯了。你知道你錯在了哪了嗎?”
他的聲音略微低沉,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繼續說道:“你錯就錯在,你太不知足了!你心中的功利心過於強烈,以至於蒙蔽了你的雙眼,讓你無法看清事實的真相。”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你總是覺得,是信仰虧欠了你。你自認為非常優秀,認為自己付出了很多,所以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定要得到你所期望的回報。然而,現實卻並非如此。”
柳遠方的語氣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他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說道:“軍隊每年都在注入新鮮血液,比你優秀的人比比皆是。”
“他們或許比你更加努力,或許比你更有才華,或許比你更具備領導才能。”
“你不能僅僅因為自己付出了一些,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應該圍著你轉。”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讓對方有時間消化他說的話。
然後,繼續說道:“是的,我承認在晉升的道路上,確實可能會存在一些不公平的現象。”
“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你抱怨和不滿的理由。”
“當你真正足夠優秀的時候,這些所謂的不公平都將不再是問題。”
接著,又說道:“雖然你被調離了作戰部隊,但這並不意味著你的晉升道路,就被徹底封死了。”
“退一步來說,你奮鬥了二十多年,最終能夠坐到警備區的位置上,這難道對你來說還不夠公平嗎?”
最後,他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
帶著一絲質問的意味,仿佛在拷問吳政翰的靈魂一般:“我再問你,那些與你一同出生入死的戰友們,他們難道也都像你一樣,成為了正師職的乾部嗎?”
吳政翰的身體猛地一顫,他凝視著柳遠方,嘴唇微微顫抖著,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吳政翰的腦海裡,如同電影般閃現出那次行動中的場景。
那些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們,有的英勇犧牲,有的身負重傷,而他卻能夠毫發無損地站在這裡。
相比之下,自己如今的成就似乎顯得微不足道。
接著,他的腦海猶如放電影一般,播放出那些犧牲和受傷的戰友們的麵容。
他們的笑容、他們的呼喊。
以及他們在生死邊緣時的堅韌,都深深地刺痛了吳政翰的心。
是啊,與他們相比,自己確實有些不知足了。
柳遠方的話似乎很有道理,這些年,自己好像隻往上看了。
最後,當吳政翰想到自己即將麵臨的下場時。
他突然意識到:即便沒能掛上那顆象征著更高榮譽的金星,自己現在的狀況好像也要比很多戰友強太多。
最起碼,他還穿著軍裝,一直享受著彆人的尊敬和愛戴,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待遇啊!
看著陷入沉思的吳政翰,柳遠方知道自己的話終於起到了作用。
片刻後,柳遠方繼續說道:“在你看來,你認為自己不過是倒黴了一點,才會栽了。”
“其實不然,就你兒子這個樣子,今天出的這點事,還算是小的。”
“如果要是不追究,我保證兒子將來闖的禍,會更大。”
最後,柳遠方起身朝外走去。
就當他即將推開門的時候,吳政翰突然開口:“司令員!”
柳遠方止住身形,側身看去。
吳政翰看到柳遠方站住後,語氣誠懇的說道:“謝謝你,司令員。你說的對,是我太不知足了。我對不起軍隊、對不起祖國和人民。”
看到吳政翰改變了態度後,柳遠方又回到了他的麵前。
吳政翰看向柳遠方,懇求道:“最後,我還有一個請求,能不能滿足我?”
柳遠方點點頭:“看在你曾經流過血的份上,說吧,隻要不違反原則,我儘量幫你。”
吳政翰連忙說道:“不會讓您違反原則的。我有個戰友,那次行動後因公致殘了,希望您能幫我照顧照顧他。”
柳遠方點點頭,開口說道:“沒問題。”
吳政翰看他打印過來下倆,再次說道:“我妻子知道這件事,您問她就可以了。”
柳遠方看向吳政翰,再次問道:“還有彆的嗎?”
吳政翰猶豫了一下, 對他說道:“我兒子還年輕,都怪我,是我害了他。如果有可能的話,能不能從輕處理他。”
“還有我妻子,幫我跟她說一聲,對不起。跟著我這麼多年了,就過來這麼幾年的安穩日子。”
柳遠方眉頭微皺,好像吳政翰在交代後事一樣。
就他乾的這些事,又不是什麼重罪。
於是,柳遠方不耐煩的說道:“這些話,還是你自己說最合適了。”
聽到柳遠方的話,吳政翰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但是並沒有反駁。
最後,柳遠方又囑咐道:“還有,總部紀委的人,明天早上就到了,到時候還好好配合。”
說完之後,柳遠方離開了這裡。
等柳遠方走後,吳政翰果然改變了之前的態度,對紀委的人有問必答。
第二早上,總部紀委和省紀委的人都到了。
因為吳政翰還兼任市委常委,所以他的問題需要軍地兩地紀委人員共同審理。
看到來人,吳政翰十分配合,跟著登上了紀委的車。
然而,吳政翰的配合,隻是表象。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吳政翰會老老實實地接受調查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吳政翰出事了!
為了提高工作效率,紀委的工作人員決定在車上就開始對吳政翰進行調查。
麵對紀委人員的詢問,吳政翰表現得異常順從,積極配合著調查工作。
然而,這一切都隻是他偽裝出來的表象,成功地騙過了所有人。
當車輛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時,吳政翰突然提出自己尿急,需要解決。
紀委人員表示,可以等到服務區再停車讓他解決。
但吳政翰卻裝作已經無法忍受的樣子,苦苦哀求。
因為他之前的表現,紀委的人隻好中途停車,同意讓他去方便。
由於吳政翰一直表現得極為順從,使得紀委人員對他的警惕性逐漸降低。
而吳政翰正是抓住了這個機會,趁兩名解押他的紀委乾部不備,突然飛起一腳。
吳政翰畢竟是偵察兵出身,雖然這麼多年身手已經不如以前。
突然暴起,又加上降低了警惕性,一下就兩人踹倒。
緊接著,他猛地衝向道路中央。
就在這驚心動魄的一瞬間,一輛疾馳而過的大貨車恰好駛來。
由於事發突然,司機根本來不及刹車。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吳政翰被大貨車當場撞飛身亡。
當這個消息傳回中原省省軍區後,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坐在辦公室裡的柳遠方,這才明白,吳政翰當時為什麼跟交代後事一樣。
原來,吳政翰早就計劃好了要用鮮血來洗刷他身上的恥辱。
人死債消,吳政翰人都沒了,對於他的調查也隻能草草了事。
原本,鄭都市警備區的一乾領導都要受到牽連的。
可是,因為吳政翰離世,原本的調查也被叫停。
最後,隻有負責後勤、以及車輛管理的保障處處長祝隆飛被嚴肅處理以外。
其他人,基本上沒怎麼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