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收到現場的最新情況…”
伊吹摩耶猶豫了一下，隨後還是將受災現場的畫麵呈現在了熒幕上。
沿海的低窪村落…沒有高樓大廈，隻有樸素的獨棟式院落…此時曾經帶給人溫馨氛圍的農家小院、已經被哭喊聲和哀嚎聲所覆蓋。
在那汙濘渾濁的浪濤中、一群一群人簇擁在一起…蜷縮在房頂的畫麵。
而水位…還在緩緩的上漲…雖然暫時安然無恙、但是誰都能看得出來——如果沒有人能夠給予及時的救援、再過一段時間…沿海地區的數千甚至數萬災民…都將無情的被這黃渾的汙水所吞沒。
“夠了！摩耶！關掉它！”
赤木律子不滿的厲聲嗬斥…伊吹摩耶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刻意在道德綁架、在妨礙葛城美裡做出選擇麼？
…果然、原本已經打算用nerv特彆權限下令讓厚生省停止救援災區…集結全部的人力物力運力對第三新東京市進行疏散的葛城美裡…拿起電話的手僵硬在了半空。
因為她看到了無數和她年紀相仿的青年婦女、為了給自己的孩子搏得一條生路…哪怕自己半個身子已經被渾濁的汙水吞沒，也要將繈褓中的嬰孩高高舉起…
“葛城三佐。受災的群眾是數千、再往高了估算也僅有數萬。但——如果接下來第七使徒直接落在第三新東京市，在衝擊中瞬間消亡的…可是上百萬的亡魂。”
並沒有稱呼為美裡，而是刻意強調了軍銜…赤木律子的意思十分清楚、你是個軍人，你要做出儘職儘責的抉擇。
在數萬的災民…和上百萬的生命之間做出取舍…任何一個身居高位者都不會有任何猶豫。
…受災的一兩個縣嘛、nerv心中裝的是九州萬方。
麵對這經典的電車難題，碇真嗣眉頭緊皺的開口詢問。
“那個、美裡小姐，律子小姐…我記得不是提過有eva用的狙擊槍嗎…陽電子炮什麼的…如果我們可以在使徒突入大氣層之前就將其遠距離狙殺、不就可以不進行疏散，讓人力運力全部用於搶險救災了麼？”
如果說…真的必須要在幾萬和百萬之間做一個抉擇…那碇真嗣應該也會悲憤的選擇後者——但、在做出苦澀的抉擇之前…碇真嗣一定會選擇同時拯救兩者、拯救全部。
如果不存在拯救全部的手段…那就用自己的手去開創！
“做不到的…使徒的at力場已經強到連光都可以扭曲…如果無法給出詳細的坐標參數、i就無法測算射擊彈道…僅憑駕駛員的肉眼、遠距離狙擊是不可能的。”
赤木律子立刻對碇真嗣的提議給出否決、並走到葛城美裡身邊，用僅有她一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現在、應該以保護初號機…和莉莉絲為最優先。”
莉莉絲——沉睡在nerv總部地下…最終教條的存在。使徒屢次襲擊nerv總部的目標…
現在應該按照赤木律子的建議…將初號機和莉莉絲轉移到鬆代的支部去嗎…要、舍棄掉本部…舍棄掉第三新東京市…舍棄掉這二百萬人的家園……
葛城美裡的拳頭緊握著——指甲甚至已經嵌入了肌膚…滲出些許殷紅的鮮血。
“…碇司令的聯絡、怎麼樣了！”
如同試圖從這重擔中逃脫一般…葛城美裡確認起了碇源堂的情況。
“……受使徒的at力場影響、大氣層的電磁波依然十分的紊亂…現在聯絡…還是不可能。”
“…………是麼。”
葛城美裡深深的吐納、摒棄了內心的懦弱、做好了背負罪孽的心理準備——
“冬月副司令…你有什麼高見麼？”
一般並不是實權領導人的冬月耕造原本就不是現場執勤人員，自然隻是搖了搖頭…示意由作戰指揮的美裡來做出決定。
最後一次深呼吸後、葛城美裡眼神飽含了一種果決，再一次的拿起了日本厚生省的電話…最後、選擇還是舍棄掉災區的難民，全力疏散第三新東京市的市民麼……
如果說…自己沒有變成迪迦的能力…或許也不會在此出言阻攔…
但——眼下自己是有可以讓兩邊同時得救的可能性的…自然不可能在此催生出毫無意義的犧牲。
“請等…”
就在碇真嗣開口的瞬間——
“喂！給我等一下啊！美裡！！”
意料之外的人聲音…讓葛城美裡的手停滯在了半空。
“明日香？怎麼了嗎…你有什麼事麼？”
竟然是一旁的明日香比碇真嗣先一步開口，眉頭緊皺的阻止了葛城美裡。
“當然有事啊——！現在讓救援隊撤回來…海邊那些被水淹的人不就沒救了麼！我會好好的打倒使徒！不會讓祂對第三新東京市造成傷害！這樣就能兩全其美了吧！沒有彈道數據又怎麼樣！就算用眼睛去瞄準！我也能把使徒給射下來！”
…或許、明日香自己都不會相信自己的這番話。
但——如果此時…自己默不作聲，作壁上觀的任由葛城美裡進行取舍…自己就會失去一些對式波·明日香·蘭格雷這個人來說極為重要的東西。
“喂！明日香！彆說任性的話！使徒迄今為止還在大氣圈之外，你要怎麼打…”
“真是抱歉…律子博士、這次…我也…我也支持第二適格者…我也支持明日香。”
“麗？！連你也在說這種話…！？”
沒想到平時少言寡語，隻會接受和完成命令的綾波麗…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出言聲援明日香。
如果對方是同樣成年的軍人、葛城美裡根本不會與他們廢話…直接用命令讓他們執行了。
但——對方隻是十四歲的孩子…而且還是被自己這些肮臟的大人逼著上戰場的孩子…原本躲在他們後麵、讓他們戰鬥就已經夠厚顏無恥了…
葛城美裡於公於私都做不到此時漠視她們展現出的意誌，強迫她們行動…畢竟eva的同步率也是建立在駕駛員的精神狀態上、用高壓手段迫使她們行動，很有可能導致eva開動不起來。
權衡了利弊後、葛城美裡沒有言辭激烈的反駁，而是將眼神落在了碇真嗣的身上。
“真嗣君，你怎麼看。”
毫無疑問、此時的碇真嗣已經是三位駕駛員的意見領袖了…如果說由碇真嗣出言說服的話、肯定會比自己強硬的命令有效果。
“要我看的話…美裡小姐不如、我們稍等一下吧。”
“等…！？”
葛城美裡錯愕的看著碇真嗣的臉、她完全搞不懂…這種時候碇真嗣出言要求等待…是在等待什麼。
“是啊、現在的問題不是…日本政府的人力物力有限導致無法同時兼顧兩邊麼、所以…先等一下聯絡吧。萬一司令…父親那邊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戰術。但我們擅自行動了、導致造成了民眾無意義的犧牲…不是nerv的失職麼？”
“真嗣君…你這麼說是有什麼依據麼？但碇司令那邊因為電磁波的影響根本聯係不上…”
“依據的話…父子之間的直覺吧。而且、我也不會強求你等待太長時間…十分鐘。如果十分鐘之後、父親那邊還沒有聯絡…我們所有駕駛員就心安理得的遵從美裡小姐的作戰、不然的話…你也看到了、讓我們就這麼舍棄掉沿海數萬條生命…我們內心也會內疚的無法好好與使徒作戰。”
“葛城。這一次、就聽他們的吧。”
“…副司令！？”
沒想到連冬月副司令都會開口支持碇真嗣的說法、
“……………日向、i計算…如果想要讓這座城市的全體人員避難、最遲從什麼時候開始執行撤離行動。”
“剛剛i已經反複核算過了…十七分鐘。理論上、最遲隻要在十七分鐘之內…讓厚生省將運輸車隊撤回、就可以趕在使徒突入大氣圈之前…”
“我知道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如此的執著…我就等待、十分鐘。如果十分鐘之內司令沒有聯絡…就按照我的戰術執行。現在、你們三人，都給我去eva上待命！”
“遵命——！”
…………
…
剛一離開指揮所、明日香就憂心忡忡的朝著碇真嗣開口。
“喂…笨蛋真嗣…十分鐘之內、你的老爹真的可以恢複聯絡、並且找出兩全其美的方法麼…”
之前與葛城美裡頂嘴時候的霸氣全消，明日香惴惴不安的詢問。
“剛才不是還氣勢洶洶的說要一個人打倒使徒麼？怎麼現在又…”
碇真嗣有些疑惑、如果說明日香也清楚自己沒有能力在造成大量災害之前打倒使徒，為什麼剛才她還要…
“笨蛋！當然是因為——你一臉不希望美裡那麼做…卻又顧慮影響、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那麼沒出息的樣子…我看不下去了！所以才……”
發現碇真嗣竟然沒有領會到自己的用意、明日香哼的一聲甩過臉去。
“…明日香…！？”
碇真嗣呆愣了一下、這一點…他倒是真的沒有…
“是的…碇君。剛才、聽到葛城小姐作戰的時候…聽到要對沿海的民眾棄之不顧的時候…你的表情、很悲傷…我、不希望碇君露出那樣的表情…所以……”
綾波麗也恬靜的點了點頭。
其實、對她來說…無論是沿海的民眾、還是第三新東京市的居民…對於綾波麗來說都是相當遙遠的存在。
但——眼前的碇真嗣…才是近在咫尺的寶物。
“…是麼…你們兩個…這樣啊…”
得到了一個讓人滿意的回答，碇真嗣點了點頭、臉上恢複了笑容的…伸手抓住了懷中的某物。
“喂！笨蛋真嗣！你走錯了——！第三收容所在這邊…”
“不好意思！明日香、幫我轉告美裡小姐一聲，就說我去上廁所了！”
“哈——！？這種時候？！”
“放心吧…十分鐘之內，就會結束的。”
緊握著火花棱鏡、碇真嗣——朝著所有人都能得救的未來、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