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最後吻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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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鬥植有一瞬間的失神。

“是誰?”他聽見自己問。

寧司寒?賴三?還是靖王?是誰與她合謀演了這一出戲,拿到金丹?

數個名字在舌尖打轉,但薑鬥植還是選擇咽下去。

說與不說,其實都沒所謂了。

是誰都好。

是誰都不好。

他並不需要答案。

方才有多溫情繾綣,現在便有多錐心刺骨,他算是明白了,原來被恨並不是最痛的。

最痛的,是不愛。

更痛的,是不在乎。

他抬起頭來,深沉的眸子閃著複雜的光。

她的身邊,永遠有那麼多人,仆前繼後地上趕著為她赴死啊。

而他,不過是付出了一點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況且,他還是個騙子呢。

不是為了還陽金丹,如今的她,還會看自己一眼嗎?

無邊酸楚,漫上薑鬥植的心頭。

他甚至懷疑,自己真的,曾經站在她身邊嗎?

自己真的,曾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嗎?

她真的,為任何一個人付出過真心嗎?

滿室寂靜,無數道視線落在身上,驚愕,憤怒,心虛,或許還有嘲笑。但薑鬥植隻是麻木地站著,默然無聲。

雖然他已經成年,雖然他長得如此高大,雖然他再也不會在夜裡失落和惶恐。

但此時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孤獨的孩童時代。

那個小小的孩子,蜷縮在清冷的穀底,如同被拋棄的小鳥,找不到回家的路。

25歲的薑鬥植垂著肩膀,那任何時候都挺得很直,即使受杖刑也不曾屈服的脊背,第一次彎了下去。

“聖師大人!”身後傳來大將軍的聲音時,泥塑般的脊背才微微動了動。

“如今怎生是好?魏兵拿下我們三萬人,對我們太不利了!”大將軍激動得近乎吼。

他激動是正常的。

大軍本來已經計劃好要撤回東傀穀,最重要的物資都在路上了,就差臨門一腳。結果五萬俘虜跑了不說,還挾持他們三萬兵馬往北跑。但是北邊是另外一個方向,跟東傀穀原先的路線大相徑庭。

如此一來,便陷入兩難。

按原計劃撤退,不去救吧,那可是三萬弟兄!但是去救吧,相當於在三萬弟兄之外,又將幾萬兵馬置於險境。

而且……

“聖師大人,目前火藥都被運往萬龍河了,沒了這個定心丸,若是驃騎軍和宋家軍往北來,我們定要吃大虧的。”

大將軍壓低聲音:

“狗賊持金丹放走的魏兵,明明可以回京,為何一路向北?分明就是要降低我們的警惕,誘使我們追去救人。”

“恐怕那北處,早已有十幾萬魏兵埋伏!”

大將軍的話語在耳邊響,薑鬥植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帷帳後頭的身影。

這些道理,他何嘗不知?

若往北是陷阱,那東傀軍去多少損多少,根本就是不歸路。

但若不去,三萬人,那可是三萬人!皆因他將聖子的一顆心奉與他人,三萬人就……

巨大的痛苦淹沒了薑鬥植。

此刻的他,和3歲那年的身影重疊了,不甘和無助撕扯著他,讓他無處可逃。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終於開了口。

“留一支精兵與我。其他人……”

“全部撤往萬龍河!”

不止大將軍,連一旁的孫使者,也大驚齊呼:

“不可!聖師大人,您怎能孤身犯險?要就大家一起去救,斷不能……”

但薑鬥植的脊背,已經重新挺了起來。他的語氣,比從前更冷,更無情。

“若你們還願稱我一聲聖師,便按照我說的做!”他強硬道。

大將軍和孫使者自是不肯,但幾番爭執後,最終各退一步:

大將軍護送薑鬥植,一同帶支小隊往北營救。孫使者則帶著大部隊,速速趕往萬龍河,撤回東傀穀。雙方勉強達成一致,大將軍雖然萬分不願,怒氣衝衝地要下去安排。

“等等!”薑鬥植又沉聲道。

他冰冷地掃了床幃和遊醫一眼:

“將此二人抓起來,一並帶回東傀穀!”

遊醫一聽麵色就變了:

“不可,這丫頭如今怎承受得了……”

“少廢話!”大將軍上前粗魯地鉗住他的肩膀,差點將他掀翻:“跟老子走!”

孫使者就是個人精,老實巴交揣著手道:

“屬下先去準備押送囚犯的東西。”

而後一溜煙跑了。

屋裡又隻剩下了兩個人,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薑鬥植心中絞痛,隻覺得多待一刻都是窒息,可當他正要轉身離去時,帷幕被掀開了。

林嫵蒼白的臉,再度撞進他的眼睛裡。

“薑指揮使,不跟我好好道個彆麼。”她輕聲道。

薑鬥植又深呼吸了一次,握緊拳頭,聲音冰冷:

“不必了吧,公主。”

“在下未曾與公主同路過,又談何道彆?”

林嫵眉眼微垂,看不出思緒:

“如果……如果我說,北部沒有埋伏,薑指揮使和東傀軍隻要肯與我同去,我定能保你們安然撤軍。”

“你願意嗎?”

薑鬥植幾乎要笑了,狐狸眼裡閃著寒意。

“公主……”他把聲音壓得極低,仿佛若不這般,便會有什麼從喉頭噴湧而出。

“你能,彆再把我當傻子嗎?”語氣有些淒慘。

“我,不、願、意。”

而後,決然轉身,大步往門外走去。

正在這時,身後卻響起咚地一聲,聽得他心頭驟緊,下意識便回過頭來。

林嫵,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薑鬥植的瞳孔猛縮了一下。

他沒有去扶,林嫵也沒有出聲。她隻是扒著床沿,艱難地爬起來後,望著他笑。

“我從未把你當傻子。”她柔聲道。

“至少,讓我同薑指揮使告個彆吧。”

薑鬥植僵立當場,看著她一步步走過來,然後,那雙他捂過無數次的小手,按住他的衣襟。她隻輕輕一拉,他便如提線木偶一般,俯下身去。

“薑指揮使……”

細白柔嫩的手正要撫上冷厲的臉,卻在半途頓住了,手腕劇痛。

薑鬥植麵無表情捏著她的手腕:

“你又想耍什麼詭計?”

林嫵臉上閃過一絲痛意,但馬上又被她隱藏了起來,並露出一貫淡然的微笑:

“一個告彆吻,也不行嗎?”

此時的她,雖然努力維持平靜的姿態,可輕顫的睫毛和帶著水意的眼睛,到底泄露了她的心事。

而那略顯蒼白的粉唇,應是多次咬唇,留下了些許齒痕,猶如花瓣被風吹雨打後,雖然猶立枝頭,但殘缺與淤痕,讓它愈顯嬌弱。

更不要說那一點微翹的唇珠,楚楚可憐,求人憐惜。

薑鬥植本要後退的腳,又抬不起來了。

任由那張眉眼微闔,嬌憨柔弱的臉,湊了上來。

一枚吻珍而又重地,輕輕落在他的唇上。

“彆……了,薑鬥植。”她低聲說。

她……在說什麼?薑鬥植一陣恍惚。

她在同自己說“彆了”?

不,她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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