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調兵,再增兵十萬上山來,老夫就不信,她能從這包圍圈中逃出去!”宋摧道。
林嫵聽得人都麻了,十萬人上山,那不是給東傀穀送人頭嗎?
宋摧死不足惜,但那十萬人,可都是大魏子民,他們背後是一個個無辜的家庭呀。
如今內外動蕩,南邊、西北都有戰事,內部又有東傀穀作亂,若是一下子就沒了十萬人,再有戰事,豈不是又要征兵?如此一來,青壯年都上了戰場,百姓民不聊生,好好一個國家,就走向下坡路了。
林嫵一方麵不想見到如此多的人枉死,另一方麵,她並不希望國家衰落。
畢竟,弱肉強食,弱國的下場便是被強國無止境追逐瓜分,若是國破家亡,她還談什麼好好活著?
不論如何,這十萬人不能上山。
林嫵打定主意,便讓靖王下山去,一方麵給宋摧發令施壓,禁止大軍上山,另一方麵做好第二手準備,讓都中營攔住上山道路。而她自己,則留在山上進一步觀察,若是宋摧真要拿德妃開刀,她至少還能想想辦法。
總之德妃和皇嗣,都不能落在宋摧手裡。
靖王對這個安排不讚同。
“如今這山上都是宋家軍,還有東傀穀的人作亂,何等危險,本王怎能放你一個弱女子在此?”
“本王是謝氏祖孫,又是攝政王,理應由本王出頭,怎能讓你擋在本王身前……”
“王爺此言差矣。”林嫵正色:“王爺總是說,林嫵是弱女子,但林嫵是聖上親封的護國公主,難不成聖上眼光不行?”
“再者,女子未必不如男,相信王爺與林嫵相處時日不短,也見識過林嫵的手段,如今隻是需要正視。”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便是女子,也要爭做那巾幗英雄,為國出力,這是其一。”
“其二,王爺此時,並不宜出麵。”
宋摧這人,自負卻野心勃勃,什麼事都能乾出來。他既然能在距離京城如此近的地方,明目張膽地濫殺百姓,說明他視這大魏江山如囊中之物,已經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迫不及待享受將蒼生萬物捏在掌心的感覺。
殺幾個人算什麼,在他眼裡,所有人都應該有為他去死的覺悟。
他要做這大魏江山的無冕之王。
這樣一來,靖王便是他的眼中釘和絆腳石。
素日在朝堂上針鋒相對也就罷了,宋摧還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攝政王下殺手。
但眼下可不一樣。
夜深人靜,荒郊野嶺,靖王是偷摸著來的,此時的宋家軍又不是宋家軍,而是山匪。
這不是,把自己送上門給宋摧殺嗎?
林嫵勸道:
“林嫵雖是護國公主,但一不掌兵,二無勢力,不過是個名頭罷了。若非有王爺在朝中鼎力支持,林嫵寸步難行。”
“王爺要是出了什麼事,林嫵便會失勢。到時候,宋摧必定找我算賬,我又將如何自處?”
一番話說得靖王臉色極其難看。
確實如此,他今日的局麵,便是身處高位,卻手腳受縛,牽一發而動全身,再不是可以恣意妄為的時候了。
他連擋在心愛女子的身前,都做不到……
“你倒是跟聖上學了個十成十。”他沉聲道,嗓門有些晦澀。
他不是傻子,林嫵的打算,他很明白。
讓他下山,表麵上是為了調兵遣將,實際上,還是為了保住朝中僅存的謝家血脈。
謝家血脈,又是謝家血脈!
靖王握緊了拳頭。
他走後,林嫵和陳吉本想繼續苟在溝裡,不料那冥婚組個個要錢不要命,這會子還想著,自個兒的花轎丟在墳地裡了,高低得拿回來,不然流程走不完,這婚結不成!
林嫵根本來不及阻攔,他們便從溝裡冒頭了。
要說,宋家軍腦子不咋好使,鼻子和耳朵倒是比狗還靈,這一點風吹草動馬上被他們注意到,好幾個土匪模樣的人就提刀過來查看了。
這下連溝裡也不安全。
“有人!是幾個山民,該死,山腳那群人是乾什麼吃的,又給人放進來了。”
“快,快抓住他們,彆壞了大將軍的事,到時候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林嫵他們隻能在溝子裡,擠成一團,像老鼠一般往前躥。
其中林嫵又更慘一些,因為她走得慢,人又小,幾乎是被擠著抬走的,雙腳根本沒有沾過地。
她摸著前頭那人手感不對,便戰戰兢兢問了句:
“這是哪位兄弟?”
憨漢子又憨憨一笑:
“是俺老娘!”
林嫵:……孝子,這是大孝子,逃命都不忘把老娘從棺材裡挖出來,背在背上。
可是大孝子,你娘掉皮了……
陳吉被擠到後頭去了,雖然有心要背林嫵,但是大家都慌了,根本擠不過去。
尤其是那隊辦冥婚的,簡直鑽到錢眼裡了,都掉溝裡了,花轎還死死抬著!
真不知道他們方才是怎麼從土匪胯下,瞞天過海的。
這會子,他們正呼哧哈赤抬著轎子,繼續往前衝呢。
由於前頭有這麼個大家夥,陳吉更不可能擠過去了,隻能著急地喊:
“誰,誰行行好,扶我嫂子一把,這溝裡頭有水,她跟水犯衝,彆讓她摔著了!”
林嫵:……你可閉嘴吧,你不說我都不記得還有這事。
而玄學之所以是玄學,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不提就沒有,提了必定發生。
陳吉話音剛落,林嫵就一腳踩進坑裡,腳一滑,就徑直往後頭摔。
而她這一摔,後頭抬花轎那幾人也跟著摔了,花轎砰地掉落在地上,林嫵好死不死衝開簾子,一屁股坐到……
好冰涼的大腿。
林嫵頓時汗毛倒豎,聲音擠在喉嚨裡,根本叫不出聲來。
還好媒婆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哦喲喲喲,怎的這般不小心!萬一把我們少爺坐壞了可怎麼辦!”
少……少爺?
坐……坐壞?
一股寒氣從腳底貫穿到頭頂,林嫵聽見自己的聲音跟夢囈似的,輕飄飄道:
“媒婆大娘,你們家少爺,不是……”
“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