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日子過得好就成了。”林嫵欣慰道。
又想到什麼,問那婦人:
“生活方麵沒問題,一家人身子也還好吧?如今疫區流行熱病,可得多注意。”
“不妨事的!”那婦人靦腆一笑:“我們有神水……”
“芸娘!”高亢的聲音打斷她的話,一個上身赤裸,沾滿汙泥的男子跑了過來。
婦人這才驚覺自己失言,趕緊閉上嘴巴,兩眼不安地左右遊移。
她家男人跑上來,拉了拉她的手,而後也朝林嫵下跪:
“感謝公主救我妻兒……”
“莫要如此,這都是本宮職責所在。”林嫵不動聲色,假裝沒聽到婦人方才的失言,也讓人將那男子扶起來了。
她又寬慰了夫妻倆幾句,才在對方感激的視線中,上了馬車。
“神水……”她在車上琢磨著這兩個字,心想,這或許是災民無一患上熱病的關鍵?
她趁那家男人不在時,派人去接觸那婦人,終於挖出實情:
原來水患爆發初期,災民惶恐不安,彼時一個地下教派悄悄蔓延,不單為百姓提供了精神慰藉,而且為百姓提供了消除百病的神水。
“夜半時分,將花放到神杯裡,放到船上,船會自己飄向河中央,在月光下獲得神子賜福。第二日,將神杯取回,服下那花中露水,便不會得熱病了……”
這是探子傳回來的,婦人關於神水的言論。
探子還說,婦人說起這些時,麵上虔誠無比,甚至伏地禱告,可見信仰之深。
林嫵不由得心驚。
有如此洗腦的教派滲透京城至此,朝廷竟一無所知?要知道,宗教可是比集權,更能掌控人心。
崔家兄弟都不在,她隻能匆匆找到靖王:
“王爺,你可聽過……神鐘教?”
靖王從一大堆奏折中,生無可戀地抬起頭:
“神鐘教?沒聽說過,神煩教倒是有,本王現在就煩得很。”
林嫵:……
她把婦人所說之事,以及自己的猜想,都和靖王說了一遍。
靖王手中的奏折吧嗒掉下來。
“果真有此事?”他的表情都變嚴肅了。
當前熱病確實嚴重,起先是都中營感染得厲害,而後宋家軍負責治水,也感染了許多。好在是林嫵出了征用民夫治水的主意,這才停下了傳播勢頭。
但兩軍裡的病患,依然沒有好的治療法子,隻能苦熬。
靖王為此焦頭爛額許久了。
“今夜本王便去探探!”靖王等不及,站了起來。
是夜,月明星稀,鳥雀不聞。
在河岸上,卻有一支擠擠挨挨的隊伍,如深夜行進的螞蟻,黑壓壓往前挪動,安靜得詭異。
林嫵和靖王喬裝混在隊伍中,踩彆人的後腳跟,又被人踩後腳跟。
鞋子都被人踩掉了。
尊貴的攝政王黑著臉,光腳在滿是碎石子和枯樹枝的路上走,嬌嫩足底火辣辣。
林嫵倒還好,要說人矮也是有好處的,底盤低看得清,隻要我踩人的速度夠快,彆人就踩不著我。
兩人跟著隊伍,來到了一處緩流邊。
那兒已經停好一艘小木舟,船裡整齊排列著許多小杯子,如同一個個開口朝上的鐘。船的旁邊有許多個賣花人,每人花上一文錢,便能買到一支花,然後雙唇蠕動默念著什麼,再跪拜,虔誠地將花放進鐘杯裡。
林嫵和靖王不知道要念什麼,隻能依葫蘆畫瓢,裝模作樣地念念叨叨。
林嫵念了一段藥王經,靖王更絕,念了一段奏折。
終於糊弄完畢,兩人也將花放在杯中,然後看著小船隨流水飄飄蕩蕩,最終停在河中央。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地神秘,仿佛冥冥中,真的有神在召喚。
“神神叨叨。”靖王不屑:“不知何人裝神弄鬼?讓本王抓到了,定然治他的罪!”
“倒是這花挺香的,用來做香囊不錯。”他順手又跟賣花人買了幾朵。
這時候,祈福隊伍慢慢地往回走了。
直到第二日清晨,天光要亮不亮時,百姓才再次出動,就著第一抹晨曦,取回杯中的花。
此時花中已經盛了一些晨露,這便是神水了。他們如同捧著寶物,小心翼翼地帶回家。
有那心急的,當場直接就喝了,還把花也嚼吧嚼吧吃進肚子裡。
林嫵乾不來這事,便和靖王一同帶著花到了都中營,選兩個患熱病的士兵服下。
當日便得了兩個消息:
第一,喝下神水的士兵,果真奇跡般好轉了。
第二,靖王派去,埋伏在河兩岸的探子顯示,從昨夜到今夜,並未有人靠近那條船。
那條船就這樣安靜無波地,曬了一整夜的月光。
這兩個消息,著實為這事又蒙上了一層神秘麵紗,林嫵和靖王百思不得其解,一朵花放在船裡,盛了一晚上露水,怎麼就能治病了?
如此說來,豈非兩岸草木上掛的露水,都能有奇效?
但試驗證明,草木露水一點效果也沒有,隻有那船上曬過月光的花,能夠治愈熱病。
竟真如百姓們所言,鐘杯裡的花受到神子賜福,為他們消災治病。
“這怎麼可能?”
靖王皺眉,暗地裡有些動搖了,自己啪啪打臉:
難不成,真有神明?
靖王畢竟是古人,但林嫵是受過現代科學教育的無神主義者,絕不相信這等荒謬言論。
她認為其中一定有詐,隻是他們沒留意到。
可靖王派去的伏兵使儘渾身解數,甚至潛伏在水下,都未曾見到有人靠近那船。
它的的確確獨立在河的中央,無人靠近,更無人觸碰過。
如此神奇,難怪百姓們奉若神明。
這下,靖王幾乎是相信了,甚至想入教,萬一神子能解救他於奏折汪洋中呢……
可林嫵還是不信。
“今夜,我也去埋伏。”她對靖王說道。
靖王自然不能讓她自己去,便舍命陪公主,兩人一起在草叢裡爬了一個晚上。
皮嬌肉嫩的王爺被草的絨毛弄得渾身癢癢,撓了半天後,忍不住道:
“怎的趙競之跟你泛舟湖上,本王跟你就是趴在草叢裡?”
該說不說,這待遇也差太多!
林嫵心裡卻在想:
趙競之跟我還得鼻炎了呢,你要嗎?
真是莫看人前富貴,怎知人後受罪。
她正胡思亂想著,靖王又在撓撓起來了,一邊撓還一邊小聲抱怨:
“這草也太刺撓了吧,彆等會兒把本王給刺腫了……”
林嫵無意中瞟了一眼,神色驟變:
“王爺,不用等會兒。”
“你的腿,現在已經腫了……”
夏衫輕薄,貼著肌膚看得也輕,靖王那先前被薄褲裹得很顯結實修長的大腿,如今腫成兩倍大!
他差點跳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噓!”林嫵突然打斷他。
“王爺,你看,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