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又是誰?
林嫵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是太少了。
但崔逖和薑鬥植卻雙雙變了臉色。尤其薑鬥植,他經常出入東傀穀,自然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居然是他……”他的眉間蹙起深溝。
東傀穀作為獨立於大威朝廷管轄之外的暗黑地帶,一直是大魏的毒瘡暗疾,曆代皇帝為鏟除東傀穀付出無儘努力,但收效甚微。
而東傀穀聖子,就是東傀穀的統治者。
“跟聖子扯上關係,那可不是單純的交易了。”薑鬥植沉聲道。
按說,尋常人到東傀穀買賣一些市麵上沒有的東西,並不稀奇,薑鬥植亦經常奉命前往東傀穀找人找物。
但若說是東傀穀聖子獨有的東西,還挪用了大魏京都護城牆的木料,這就很可疑。
而且,所謂聖子,聽著又神秘又強大,就算要研製什麼奇藥,也應該是蠱毒之類的東西吧,費勁巴拉半天鼓搗出來一個迷情藥,這是什麼鬼?
林嫵越想越覺得裡頭大有乾坤。
“還是得找到周大人問問,方能順藤摸瓜,弄清真相。”她說。
說乾就乾,崔逖忙於治水無法陪同,隻能安排人帶了林嫵和江小姐到開封府天牢裡,提審周耀祖。
林嫵:……這個名字……
雖說耀祖聽起來很紈絝,但周大人本人其實是個憨憨,身陷囹圄泰然處之,還跟獄卒閒聊,大談牢房的設計與改造……不愧是雲妃的爹啊。
“周耀祖,有人要見你。”獄卒道。
周耀祖聞言轉過身來,林嫵對上那張臉:
……你永遠可以相信景隆帝的審美。
這是個美中年。
“這位是護國公主。”崔逖安排的衙役介紹道。
周耀祖趕緊下跪,一麵給林嫵請安,一麵感激林嫵出手相救。他早已從雲妃遞信中,得知她求助護國公主一事。這天牢是開封府最嚴密之地,非崔逖之令不得入,亦是絕佳保命之地,他能來到此處,定然是護國公主出了力。
林嫵讓他免禮,問起了迷情藥的事。
周耀祖先是說了那個倒賣木料的小官的名字,絞儘腦汁將所有相關的信息都回憶一遍,儘數說與林嫵。
然後偷偷望著林嫵的臉,欲言又止。
林嫵:“周大人還有何話要說?”
周耀祖神神秘秘地左顧右盼後,低聲道:
“公主,其實下官會一點卜卦。下官掐指一算,公主有水逆之相,與水者相衝,必遭殃災,最好積德免災。”
林嫵:……可不是嗎,光掉河裡就不知道掉幾次了。
現如今連家都被淹了。
“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嗎,還有算?”她有點無語:“周大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耀祖嘿嘿一笑:
“公主實在聰慧,其實,下官有一事想懇求公主。”
“下官之所以得知木料之事,是因為下官有一位故交,係平寧郡太守,頗通水利,昔日我二人在書信中交流此事,經他點撥,下官方知這木料貓膩。”
“隻是,這位太守如今被人告到工部,說是大興土木修建堤壩,從中貪汙牟利,如今已經押解到京,即將問罪後斬首。”
周耀祖跪下來:
“按說,揭發檢舉木料之事,是為人臣子之責。但下官最是知道,平寧太守為官清廉,絕不可能貪汙。”
“因此,下官鬥膽借木料邀功,能否請公主殿下,為平寧太守平反?”
“平寧太守確實是冤枉的,平寧當地無有不讚他是青天大老爺。若是公主能為他發聲,便是大大的功德一件……”
他把頭磕得砰砰響,十足地誠懇。
林嫵趕緊讓旁邊的衙役阻止他,麵色有些為難:
“周大人,本宮其實並不參與朝政,此時恐……”
“公主!”周耀祖抬起頭來,雙眼熠熠發亮:“據說您與靖王……”
林嫵:……
好家夥,果然父女同心,用的招數都是一樣的。
再就是,她在京城的名聲怎麼變這樣了?
大家怎麼說得,靖王是她的走狗似的……
薑鬥植也很不高興,為何大家張口閉口就是林嫵和靖王?
他錦衣衛指揮使也經常跟林嫵出出入入,怎麼就沒人提他倆?
好沒道理。
兩人都心情複雜地離開了天牢。
先是派人去尋那位小官,然後去找靖王提了平寧太守之事。
靖王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有這麼個人物。
“平寧太守?”他想了好一會兒,才從浩瀚如海的奏折中,翻出一封舊奏。
那是南越知州上的奏,其中一筆帶過平寧郡堤壩案。
“平寧郡毗鄰甬江,那江在史上雖勉強算廣闊,但三十年來未曾有過大水,近年來還有逐漸乾涸之勢,已經被兩岸百姓填河造田。
“可近年來,這平寧太守卻傾儘人力物力,以修建護城堤壩之名,行貪汙牟利之實,被南越知州知曉後,已經派人叫停工程,將人押解進京。”
靖王陷入沉思:
“這平寧郡是個小城,區區一個太守,倒無人留意。隻是這南越知州,卻是宋黨之一。”
文武百官都知道,南地是寧國公的天下,寧家勢力在當地獨大。
但唯有南越,是宋黨借太後之名,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安插了一個人進去,那便是南越知州。
“竟還有這等乾係?”林嫵沉吟半晌,謹慎道:“如是這般,恐怕堤壩一案另有隱情,說不定是宋黨蠶食南地,騰籠換鳥的手段。”
一語驚醒夢中人,靖王也覺得大有可能。
而林嫵思路打開之後,眼睛一亮。
“若平寧太守是被冤枉的,那麼,甬江三十年未發過大洪水,豈不是可以證明,他治水有方?”
“如今京城水患嚴重,工部都水司人人都怕擔責,沒一個敢出頭的,這群人久居閒置,也無真本事。”
林嫵微微一笑:
“王爺,不如讓這平寧太守一試?”
靖王茅塞頓開。
他最近正為這頭疼呢。
所謂朝政,真是不管不知道,一管想上吊。
京中官員不論品級高低,有沒有本事,都隻會做一件事:裝傻。
無事時舌燦蓮花,有事則裝聾作啞,踢一下動一下,致使這治水毫無頭緒,如今數萬百姓淪落街頭,還得提防著瘟疫爆發。
工部尚書又一副“老臣該死”“老臣無能”的樣子,動不動就要乞骸骨,倒弄得去幫忙的崔逖成了主心骨。
但崔逖又不懂治水,光治人去了,亦是治標不治本。
這些日子,靖王都心力交瘁了。
林嫵這麼一說,靖王便覺著抓到了一點希望。
“此時也顧不上許多了,能用則用。”他狠下心,拍案道:“就依公主說的。”
“啟用平寧太守何秀,十日之內,必須解決京城水患!”
兩人密謀半日,越說越興奮,臉上熠熠生輝。
而在他們旁邊,一個豔麗女子雙手抱胸,狐狸眼眯起來,像一把刀。
“差不多得了吧!”薑鬥植不爽低吼道。
“該回家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