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歇一直都知道朱英是農家俠魁,這本就是他為了對抗羅網特意尋找的盟友。
但今夜的刺殺,他卻是一概不知,或者說被另一個自己刻意抹去了。
所以當聽到周元的話時,他第一時間是困惑,隨後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先生,這件事是真的嗎?”
黃歇不願相信,但回想起朱英的種種異常,以及此刻做賊心虛般的反應,他不得不考慮到這個可能。
若非有確鑿證據,眼前的年輕人也不會當麵發難!
朱英依舊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有下人來報。
“稟大人,項燕將軍求見。”
黃歇微微錯愕,隨即臉色一沉,項燕這時候前來意味著什麼,他不會不明白!
這年輕人分明懷疑此事是他指使,要以項燕反製!
項氏一族是堅定的楚王黨,從不介入任何朝堂之爭,除非有人意圖謀害楚王。
“讓他進來吧,小友竟連老夫也信不過了麼?”黃歇歎息,臉上露出一抹自嘲,似在笑他自己。
“習慣了。”周元毫不避諱的與老人的目光對視,一字一句道:“令尹確實病了,而且是一種極其嚴重的“精神分裂症”。”
“哦?願聞其詳。”黃歇第一次聽到這種新鮮詞,頗感興趣。
“貧道對這種病也不太了解,大概是因為某種變故,經曆,執念衍生出另一個自己。”
周元沒怎麼了解人格分裂這種東西,隻是從朱英的反應,黃歇的迷茫,以及那隱隱產生波動的情緒得出初步判斷。
如果朱英是自作主張,就沒必要留在這裡,即使黃歇再怎麼大度,也絕不會容忍一個叛徒。
“另一個自己?”黃歇陷入沉思,回顧這兩年種種異常。
與此同時,一身戎裝的項燕大步走進府內,遠處依稀能聽到軍隊整齊響亮的步伐。
他朝黃歇拱手作揖,沉聲道:“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先生身負王上安危,項燕奉命保護,望令尹莫怪。”
不管心裡願不願意接受,楚王才是他唯一的效忠對象,而關係到楚王性命的先生,便是他要誓死保護的對象。
黃歇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對項燕理也不理。
周元隻是靜靜等待,等著另一個“黃歇”出現。
“彆再說了!”
朱英終於按捺不住站起身,冷笑道:“隻可惜沒殺了你。”
“我們有仇?”
“秦國無道,而你心向其國,這就是你的罪!”
一個很蹩腳的理由,莫說周元,連項燕都不會相信,哪怕他很希望是這個結局。
一位執政多年,德高望重的宰相想謀害楚王,這件事如果傳出去,輕則顏麵受損,重則國勢動蕩。
“諸事皆我一人所為,與令尹無關。”朱英迅速拔劍,朝著周元飛掠而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隱藏身份,用上了自己真正的佩劍——虎魄!
如今淵虹未出,其餘名劍也尚未揚名天下,因為主人的實力,虎魄在劍榜上排名第六。
人影如風,劍氣如虹。
朱英拋開一切顧忌後,戰力也似乎隨之提升,這一劍蘊含著一往無前之勢,似要斬斷一切。
砰!
一股寒冰之牆凝聚,卻在一瞬間被劍氣斬碎,虎魄來勢洶洶,迅速劈向脖頸。
項燕瞳孔巨震,急忙拔劍上前,但他終究更擅長沙場衝鋒,速度與武者相差甚遠,何況麵對的還是一位大宗師級彆的劍客。
仿佛隻是刹那之間,這一劍的威力便完全綻放,霸道的力量直接震碎大片地磚,一時碎石亂飛。
項燕抬手擋住飛來的石塊,臉上滿是驚慌,不論這人立場如何,現在絕不能出事。
“不錯,這才是劍客該有的樣子。”
周元的身影出現在側方不遠處,隨著修為與日俱增,他的速度已超越淩波微步的極限,向全新的領域進化。
或許應該說一念瞬移,跨越空間,即使眼下的極限隻有數丈距離,在旁人看來也堪稱詭秘莫測。
朱英不語,隻是沉默中再度揮劍。
仍舊是勢大力沉,毫無保留的一劍,仿佛要向世人證明,劍術不僅僅隻有速度與鋒利,也可以是蠻橫無理的霸道力量。
周元雙掌齊出,這一次沒有同時動用寒冰與烈焰交雜的無極真氣,而僅是調動玄冰真氣。
氣溫驟然下降,冰霜一路綿延,仿佛寒冬驟然來臨,方圓十丈都被冰雪覆蓋。
朱英的劍卻沒有半點遲疑,瘋狂燃燒真氣,揮劍斬碎前方一層又一層冰牆,一路勢不可擋的殺到周元麵前。
無數士兵聞訊趕來,但見兩人的恐怖對抗,竟無一人敢上前,隻是遵循項燕的意誌,緊緊護在仿佛魔怔的黃歇身前。
終於,劍尖與掌心相觸,一股洶湧的旋渦形成,宛如自然形成的強烈風暴,要肆意席卷大地。
一寸,兩寸
虎魄已被寒冰徹底覆蓋,甚至一路綿延至主人握劍的手臂,整個人逐漸冰封。
那股意誌卻沒有熄滅,每往前推進一絲,力量都會得到削弱,但仍有餘力,直到刺破掌心。
周元自出道以來,幾乎沒怎麼受過傷,唯一的一次大概是麵對實力差距巨大的女侯爵。
對手滿臉瘋狂,膚色因為過度燃燒真氣而變得蒼白,全然不顧剛受到創傷的身軀。
他想換命,隻要殺了這個人,真相說不定會被掩蓋。
“你換不掉!”
周元冷哼一聲,身上爆發出濃鬱的陰陽真氣,自身力量同樣催發到極致。
哢
眾目睽睽之下,厚重,寬闊,看起來無比堅韌的“虎魄”層層碎裂。
原本該衝向周元的劍氣,卻被陰陽奧秘生生逆轉,儘數落在朱英身上,使本就接近強弩之末的肉身瞬間千瘡百孔,鮮血染紅了身上嶄新的白衣。
他已經很久沒施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這一次反彈的是劍氣。
又斷了一把!
周元心中惋惜,他原本是想留下這把劍的,但對方執意拚命,他也隻能毫無保留。
霸道力量與無極真氣的猛烈碰撞下,即使玄鐵打造的名劍也無法承載,被硬生生給折斷。
朱英緩緩倒地,目光緊緊注視著黃歇的方向,直至徹底失去色彩。
周元看了眼掌心血痕,大步朝黃歇走去。
“先生,請冷靜,若此事確是令尹所為,我王一定秉公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