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聞姝之到學校宿舍看聞溪。
今年寒假京大宿舍供暖,許多備考的學生都沒回家。
殷如意也沒有回家。
而聞溪,是無家可歸。
聞姝之帶了許多東西過來,都用保溫壺裝著,打開時還在冒熱氣。
糖醋小排、京醬肉絲、四喜丸子、烤鴨、鮑魚海參八珍湯,還有最經典的大餃子。
殷如意饞得口水直流,“哇,阿姨,您好手藝。”
“我隻包了餃子,其他都是我們家阿姨做的。”聞姝之嘴巴快,改不掉虛榮。
聞溪瞪看她一眼,糾正道:“是沈家的阿姨做的。”
“嗬嗬嗬,對,快吃吧,多吃點,”聞姝之很熱情,還從兜裡拿出兩個紅包,“如意,謝謝你留下陪聞溪,來,這是給你們倆的壓歲錢。”
殷如意受寵若驚,“不不不,阿姨,是我謝謝聞溪才對,要是沒有她那麼卷,我早都躺平了,這壓歲錢我拿也不合適啊。”
“拿著,你們倆都是好孩子,要一起進步。”
聞溪在桌下用膝蓋碰她,“拿著吧。”
“那謝謝阿姨,謝謝聞溪。”
聞溪吃餃子,忽然咬到了硬硬的東西,一看,是5毛的硬幣。
沈家有這些傳統,每年過年時包餃子都會放一個金幣,誰吃到,就代表誰新的一年要走大運了。
“呦,小溪你要走大運了。”
聞溪心想:走不走大運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走了。
“媽,沈家人身體都好嗎?”
“老爺子還是那樣,大病沒有,小病不斷,今年還算可以。夫人慢慢養著也胖回來一些了,吃喝全由營養師照料,醫生每周定期上門檢查,恢複得七七八八。”
聞溪聽完,看著她。
聞姝之一愣,“怎麼?”
“還有呢?”
聞姝之故意道:“沈先生身體一直不錯,工作那麼忙也不見他累,開會、應酬、出差,越忙越精神,天生當官的命。”
聞溪深呼吸一下,眼神變嚴肅了。
聞姝之默歎一口氣,“大少爺也好著。”
聞溪放心了些。
可下一秒,聞姝之就說:“沈先生這次直接定了人,不過那姑娘還在國外念書,兩人還沒見過。”
聞溪剛放下的心又被淩空提起,仿佛被竹簽插著,放在火上炙烤。
殷如意聽得好奇,冒昧問道:“阿姨,您說的大少爺是沈博士嗎?”
“嗯。”
“原來沈博士這麼悲催,跟誰結婚還得家裡定,自己不能做主嗎?”
聞溪低頭吃飯,酸澀的鼻腔和眼角一忍再忍。
聞姝之搖搖頭,解釋給殷如意聽,更是說給聞溪聽,“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家人的事,沈家不是普通家庭,自然不會找普通人。人家幾代人的努力打拚,憑什麼和你一普通門戶分享?還有,權貴出事的也挺多,稍有差池,登高跌重,找個同等地位的,為了不翻船,隻能拚儘全力幫。可要是找個普通的,那真是想幫都幫不了,隻能翻船了。”
殷如意似懂非懂。
但聞溪明白。
以聞姝之的見地,是絕對說不出這些話的,一定是夫人教她說的。
越是金字塔的上端,地方越小。
越小,就越容易摔倒。
沈先生身居高位,沈硯知亦進了官場,多少人盯著、看著,多少人在背後眼紅,多少人拿著放大鏡看沈家父子的一言一行。
倘若沈硯知和聞溪的事鬨大,彆說周家和孟家,其他那些眼紅的人,一定會抓住這件事大作文章。
男女之事,可大可小,屆時給沈硯知扣上一個“道德敗壞”的帽子,那這一輩子都彆想摘掉。
沈家的顧慮,沈夫人的擔憂,聞溪都明白。
聞溪吃著餃子,抬起頭,看著聞姝之,鄭重地說道:“轉告夫人,我明白。”
殷如意聽不懂。
但聞姝之懂,她拍拍女兒的肩膀,點點頭,“吃吧,這頓就當團圓飯,我除夕夜就不過來了。”
“嗯。”
“你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
“好~”
——
大四的最後一學期。
沈硯知是京大的客座教授,基本每學期都會來學校開一場講座,或學術報告。
新學期開學不久,他就來了。
不過,他的講座隻給大三學生開放。
聞溪早早就在報告廳外麵等著了,遠遠看一眼也好。
“聞溪小姐。”
聞溪回頭,是宋濤。
“你怎麼不進去啊?”
“我大四了,裡麵人太多,不讓進。”聞溪看看周圍,“宋濤哥,就你嗎?”
宋濤明白她在問什麼,便說:“放心吧,今天是來學校講課,沒有警衛員,你要不去車裡等?”
聞溪又期待又害怕,“可以嗎?”
“說會兒話應該可以,其他的不行。”
聞溪小臉一紅,都什麼時候了,還能乾其他的嗎?
於是,聞溪跟隨宋濤去了停車的地方。
十一點,講座結束,沈硯知小跑著趕來。
宋濤提醒,“老大,彆太久,最多二十分鐘,不然時間趕不上。”
講座幾點結束,路上多少時間,幾點回單位打卡,沈開遠都門清。
沈硯知一開車門就看到了聞溪,許久未見,她又清瘦不少。
可是,他臉上沒有一絲愉悅。
車內空氣逼仄,聞溪從興奮慢慢變得平緩,她察覺到他的臉色不對。
沈硯知冷靜得甚至有些冷漠。
不過那張臉依然帥得人神共憤。
“聞溪,馬教授說,你沒去找過他?”
聞溪心裡“咯噔”一下,他知道了?
“我是不是該恭喜你,牛津建築係的研究生?”
聞溪啞口無言,他已經知道了。
“申請牛津沒那麼容易,起碼半年前就開始,去年七月份我知道你報雅思,問你,你說陪同學一起考著玩兒。”
“嗬,考著玩兒?原來你那時就在準備申請,你一直都在騙我。”
沈硯知的冷笑,讓聞溪心慌。
“跟我說句實話就那麼難嗎?你跟我說了,我就一定會攔著你嗎?我還巴巴地幫你找導師,求人家收你。”
聞溪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
沈硯知根本不聽,壓抑到這一刻,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
“我媽病危囑托,我爸施壓逼迫,我從未動搖,你呢?我們在一起才多久,有一大半的時間,你都在想著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