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箱子,手腳麻利地翻出幾樣家夥什兒——一捆銀針、一瓶藥膏、幾塊疊得整整齊齊的布,還有一小包乾枯的草藥。
他先拿了塊布蘸了點水,給唐風擦了擦胳膊上的血汙,那傷口深得能見骨,血雖止了些,可裡頭還淌著暗紅的血水。
他眯著眼,低頭瞧了瞧,嘴裡嘀咕:“這傷是刀砍的,深得很,得先止血。”
他從箱子裡摸出幾根銀針,手指一撚,穩穩紮進唐風胳膊上幾處穴道。
結合針灸術,能壓住血脈,減慢血流。
他下針快得很,針尖一紮進去,唐風身子微微一顫,可人還是沒醒。
止了血,許長安又從那包草藥裡抓出一把,瞧著像是紫草和艾葉混在一塊兒的。
他拿了個小陶罐,把草藥塞進去,又從屋角的水壺裡倒了點水,放在桌上,用隨身帶的火折子點了個小火,熬了起來。
屋裡立馬飄起一股苦澀的草藥味兒,嗆得人鼻子發酸。
他一邊熬藥,一邊拿了塊布給唐風包紮胳膊,動作雖快,可手穩得沒半點抖。
門外幾個夥計聽見了動靜,擠在門口伸著脖子往裡瞧,小聲嘀咕:“這姓唐的咋弄成這樣了?昨兒不還好好的麼?”
“許爺這手藝,真是神了!”
許長安沒工夫搭理外頭,熬好的藥汁涼了些,他拿了個小碗盛出來,捏著唐風的下巴,硬是給他灌了下去。
藥汁苦得嗆人,唐風喉嚨動了動,咳了兩聲,臉上皺得跟苦瓜似的。
許長安又從藥箱裡掏出那瓶褐色的藥膏,抹在唐風的傷口上。
這藥是他自己配的,用了些金銀花和黃連,能消炎殺毒,放現代是抗生素的路子,放在這兒就是救命的玩意兒。
忙活了小半個時辰,許長安滿頭是汗,手上沾了血和藥膏,黏糊糊的。
他喘了口氣,低頭瞧了瞧唐風,見他臉色緩了點,胸口起伏也平穩了些,心裡鬆了口氣。
他又拿了根銀針,在唐風手腕上紮了一下,這是提神的法子,能把他從昏迷裡拉回來。
門外的小豆子探頭探腦地瞧著,見許長安忙得滿頭大汗,忍不住嘀咕:“這家夥命還真硬,血流成那樣都沒咽氣。”
過了一會兒,唐風眼皮顫了顫,喉嚨裡擠出個低哼。
唐風顫顫地睜開眼,頭還有點暈乎乎的,鼻子裡全是草藥那股子苦味兒。
他一扭頭,瞧見許長安蹲在床邊,手裡還攥著塊沾了血的布。
周圍還擠著一圈夥計,伸著脖子往裡瞧。
唐風心裡咯噔一下,腦子立馬清醒了幾分。
又讓許長安救了?
還被這麼多人圍著,他這滿身血汙的模樣,咋跟人解釋?
許長安瞅了他一眼,像是瞧出了他那點心虛,嘴角微微一扯,擺擺手衝門外喊:“都散了吧,彆杵在這兒看熱鬨,活兒乾完了嗎?”
夥計們一聽這話,忙不迭地縮回頭,腳步聲亂糟糟地響了一陣,眨眼就跑得沒影兒了。
小豆子卻還賴在門後頭,探出半個腦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想再偷瞄兩眼。
許長安哼了一聲,彎腰從床底下摸出一隻破鞋。
那是小豆子前幾天偷懶時落在這兒的,臭烘烘的,滿是腳汗味兒。
他手一揚,那鞋“嗖”地飛過去,正砸在小豆子腦門上。
“哎呦!”
小豆子哀嚎一聲,捂著腦袋灰溜溜得趕緊跑開。
門吱吱呀呀地關上,屋裡總算清靜了。
許長安轉過身,慢悠悠地走到床邊,低頭瞧著唐風,眼神裡透著股意味深長的味兒。
他拉過一張木凳,坐下來,手肘撐在膝蓋上,眯著眼道:“唐兄弟,那天夜裡提刀闖進來的,是你吧?”
唐風一聽這話,心頭猛地一跳。
這事兒他怎麼知道的?!
他那天蒙著臉,許長安壓根沒瞧清他模樣啊!
還是說這書生早就起了疑心,故意試探他?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飄忽不定,心裡頭那股子震驚夾著點警惕躥上來。
許長安要是真知道那天的事兒,咋還三番兩次救他?
難道是瞧上了他啥本事,想拿這事兒捏著他乾啥見不得人的勾當?
許長安見他這模樣,咧嘴笑了笑,擺擺手道:“你彆這副表情,跟防賊似的。
其實我早猜著了,那天夜裡的事兒,八成就是你乾的。”
“那天你闖進來,我雖沒瞧清你臉,可你那身量我記住了。
我後來瞧你走路的路數,跟那天夜裡那人一模一樣,練家子的架勢藏都藏不住。
還有你這屁股上的舊傷,那天我給你治時就覺著不對勁,傷口跟刀砍的差不多,哪是隨便摔出來的?
再加上你這幾日鬼鬼祟祟的模樣,我還能猜不出?”
唐風聽他這話,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他心裡暗罵自己太大意,可又不得不服,這許長安腦子忒活泛了點。
“你既然知道那天是我,咋還救我?不怕我再提刀捅你?”
許長安聽他這話,哈哈笑了兩聲:“救你?當然有我的算盤。
我瞧你這身手不賴,擱哪兒都是把好手。
我這醉月軒買賣越做越大,清河縣這地兒魚龍混雜,哪天撞上個硬茬子,我這文弱身子骨可扛不住。
我尋思著,你要是能留下給我當個保鏢,往後我這鋪子也能穩當點。
你說是不是?”
他這話說得直白,唐風愣了愣,沒想到他這麼不饒圈子。
他低頭瞧了瞧自己這滿身血汙的模樣,胳膊上的傷口還滲著血,心裡那股子滋味兒說不上來。
許長安沒等他吭聲,又接著道:“你自己也瞧瞧,當殺手這活兒有多凶?
這回你差點把命丟了,滿身窟窿地爬回來,要不是我這點手藝,你早見閻王去了。
你這身手乾啥不好,非得提著腦袋過日子?
外頭兵荒馬亂的,聽說北邊又有亂兵鬨騰,府城那邊風聲也緊,殺手的買賣哪天不是刀尖上舔血?
你這回栽了,下回呢?
命就一條,丟了可沒處撿。”
許長安這話說得不輕不重,可句句戳在唐風心坎上。
他靠在床頭,喘了口氣,腦子裡亂糟糟的。
許長安說得沒錯,這活兒是凶,可他除了殺人還能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