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手裡捏著那塊碎銀子,聽著這幾人你一嘴我一嘴地擠兌,倒也不急著回話。
他把銀子放回懷裡,衝女老板淡然一笑:“老板,這糖貴是貴了點,可我瞧著也沒啥稀奇的。
我要是有空,自個兒弄出來的糖,怕是能讓這鋪子門前冷清得連狗都不來。”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可落在店裡幾人耳朵裡,卻像是丟了塊石頭進水塘,激起一片漣漪。
女老板聽了,嗑瓜子的手一頓,瓜子殼掉在地上,她冷笑一聲:“喲,鄉巴佬口氣倒不小!你還會造糖?癡人說夢吧!就你這模樣,怕是連糖渣子都沒見過!”
那瘦高個漢子跟著起哄:“哈哈,翠娘,他這是吹牛皮呢!造糖?他能造出個泥團子就不錯了!”
“鄉下人就知道種地,造糖?他怕是連甜味兒是啥都分不清!”
店裡的笑聲嗡嗡響起來,像是群蒼蠅圍著爛果子轉。
女老板嗑完最後一顆瓜子,把殼子往地上一扔,站直了身,衝許長安道:“喂,小子,彆在這兒瞎白話。
你要真會造糖,我這鋪子白送你!
可就你這窮酸樣,怕是連鍋都買不起吧?”
許長安聽著這幾人輪番嘲笑,臉上卻沒啥波瀾。
他拍了拍衣裳上的灰,衝女老板道:“老板,彆說得太滿。
我這人沒啥大本事,可弄點甜東西出來,還真不難。”
這話一出,女老板愣了愣,隨即嗤笑一聲:“好啊,鄉下窮鬼,你有種就弄出來瞧瞧!我倒要看看,你能造出啥玩意兒來!我這甜福肆開了十幾年,還沒怕過誰!”
瘦高個漢子聽了,拍著櫃台笑:“翠娘,這小子是瘋了!造糖?他頂多就能造出屎來!”
另一漢子靠在牆邊,抱著胳膊道:“行了,彆跟他廢話。
這窮鬼就是來找樂子的,翠娘,趕他出去得了,省得在這兒礙事!”
店裡的哄笑聲更大了,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逮著個好玩的物件,非得逗弄個夠。
許長安站在那兒,雙手插在袖子裡,聽著這陣仗,倒像是聽一群鴨子在吵架。
女老板見他不吭聲,以為他被說得啞口無言,得意地哼了一聲:“咋不說話了?剛才不是挺能吹的嗎?
窮鬼就是窮鬼,六十文都拿不出來,還在這兒裝啥大尾巴狼?”
瘦高個漢子跟著道:“翠娘,甭理他。這鄉巴佬也就是嘴上逞能,真讓他掏錢,怕是褲子都得當了!”
“他那破衣裳誰要啊?拿去擦桌子都嫌糙!”
許長安聽著這群人鬨騰,心裡卻穩得很。
許長安站在那兒,聽著這群人一唱一和,嘴角微微一彎,露出一抹淡笑。
他不急不躁,衝女老板道:“老板,彆急著趕人。我這銀子拿得出來,糖我也要買。不過你這鋪子,怕是真撐不了多久了。”
這話一出,女老板愣了愣,隨即嗤笑:“喲,還嘴硬呢!拿得出銀子?那你倒是掏出來讓我瞧瞧啊!”
麵對那女老板和幾個閒漢的調笑,許長安不急不躁,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約莫有三兩重,銀光在昏暗的鋪子裡一閃。
他手一抬,銀子“啪”地拍在櫃台上,響得乾脆,震得那堆飴糖都顫了顫。
他衝女老板道:“你這店裡的飴糖,我全要了。稱一稱,多少錢?”
這話一出,甜福肆裡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女老板翠娘愣在原地,瓜子殼還捏在手裡忘了扔,嘴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
她盯著那錠銀子,像是見了鬼,忙伸手掐了自個兒一把,疼得嘶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櫃台邊那三個閒漢也傻了眼,臉上的嘲笑像是被風吹散的煙,散得一乾二淨。
三人心裡翻江倒海,誰也沒想到這穿得破破爛爛的鄉下小子真能掏出銀子來。
那錠銀子白花花地躺在那兒,比他們一年賺的還多,翠娘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上頭了。
翠娘回過神來,眼珠子亂轉了一圈,立馬收起先前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樣,擠出一臉笑,衝著裡屋喊:“小六,快出來!把店裡的飴糖全拿出來,趕緊稱重!”
一個瘦得跟竹竿似的小夥計從後頭跑出來,手裡抱著一堆飴糖,差點摔一跤。
他把糖堆到櫃台上,手忙腳亂地開始打包。
翠娘見許長安站著不動,忙堆著笑湊上前:“這位客官,您稍等啊!這飴糖都是新鮮的,軟乎著呢,您買回去保管滿意!”
許長安沒搭腔,隻站在一旁,冷冷地掃了店裡一圈。
那三個閒漢被他這一掃,頭低得跟鵪鶉似的。
翠娘見狀,心裡也有些發虛,可那錠銀子擺在那兒,她舍不得放手,忙親自上手,拿秤稱起飴糖來。
糖塊一堆堆碼在櫃台上,翠娘一邊稱一邊偷瞄許長安,見他衣裳雖舊,可站得筆直,氣勢硬是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心裡掐算著,這人出手這麼闊綽,肯定不是普通鄉下漢子,便試探著問:“客官,您這是打哪兒來的?瞧著不像咱們清河縣的人啊。”
許長安接過一包飴糖,掂了掂重量,淡淡回道:“路過罷了,買點糖帶走。”
這話滴水不漏,翠娘聽不出啥來,訕訕一笑:“那您真是好福氣,這飴糖可是咱們縣裡獨一份兒的,您買回去,家裡人肯定稀罕!”
許長安沒接她這話,接過另一包糖。
那小夥計小六手腳麻利地把糖全包好,堆得櫃台滿滿當當。
翠娘瞧著這堆糖,心裡樂開了花,六十文一斤,這一堆少說也得四五斤,賺大發了!
她忙衝許長安道:“客官,您瞧瞧!”
許長安嗯了一聲,便把銀子往櫃台上一推:“稱好了就結賬吧。”
翠娘忙接過銀子,捧在手裡像是捧了個寶貝。
她掂了掂分量:“好嘞!這銀子夠了,還多出點,我給您找些銅板!”
許長安擺擺手:“不用找了,剩下的算你辛苦錢。”
這話一出,翠娘愣了愣,隨即笑得更歡:“哎喲,客官您真是大方!下回再來,我給您留最好的糖!”
那三個閒漢站在一邊,聽著這話,心裡更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