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那扇有些年頭的木門,屋子裡一股子飯菜香撲鼻而來,灶膛裡的柴火燒得劈啪作響,滿屋子暖烘烘的。
桌上擺著幾樣家常菜,三碗小米粥冒著熱氣,幾塊蒸得鬆軟的紅薯,還有一碟醃蘿卜條外加幾個小菜。
老娘坐在桌子旁,手裡拿著一塊粗布擦著碗沿,見兩人進門,忙放下布頭,笑著道:“你們倆可算回來了!
長安啊,忙完攤子就知道帶著霜兒到處跑,忘了家裡還有個老娘等著吃飯吧?
快洗洗手,飯都熱了兩回了!”
許長安把背簍擱在牆角,笑著衝老娘道:“娘,您這話說得我多不孝似的!我今兒帶著霜兒去縣裡,可不是瞎跑,是給您和霜兒挑了點好東西!”
老娘擺手道:“好東西?啥好東西還能比吃飯重要?你這小子,淨會花心思哄人!”
她嘴上嗔怪,可那嗓門兒軟得像剛蒸熟的饃,分明是稀罕兒子這股子活泛勁兒。
白霜在一旁聽了,忙上前圓話,笑著道:“娘,您彆怪長安,他今兒帶我去錦繡綢肆,挑了三匹好布料,說是給您和俺做新衣裳哩!
那布滑得很,顏色也好看,俺想著您穿上肯定俊!”
說著,趕緊從簍子裡掏出那幾塊布頭,抖開給老娘瞧。
那青色蘭花布在昏黃的油燈下泛著光,瞧著就透著股子雅氣。
老娘一聽這話,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啥?做衣裳?那綢緞鋪子我曉得,東西貴得咬手,你們咋舍得花這冤枉錢?
我這老婆子穿啥粗布不都一樣,霜兒你也用不著這個,家裡日子才剛好點,省著點不好嗎?”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布料,軟得跟雲似的。
這肯定得不少錢吧……
許長安兩手一攤,衝老娘道:“娘,您這話說得晚了!我錢都付了,還能咋樣?總不能讓我背回去退了吧!”
老娘氣得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這臭小子,淨會糟蹋東西!我看你是錢多燒得慌!”
她雖這麼說,可那手勁兒輕得跟拍灰似的,臉上笑嘻嘻的,分明是拿這個兒子沒辦法。
白霜見狀,趕緊從簍子裡拿出錢掌櫃送的那根竹尺,笑著衝老娘道:“娘,您彆急著罵長安,俺們還得給您量量身量!
這尺子是綢肆掌櫃送的,俺今兒就給您量好,明兒讓長安帶去縣裡一塊裁了!”
說著,就拉著老娘站起身,手腳麻利地拿尺子比劃起來,先量了肩膀,又比了袖長,嘴裡還念叨:“娘,您這身板結實,穿上新衣裳準好看!”
老娘被她拽著,嘴裡嘀咕:“量啥量,我這把年紀穿啥不都湊合?”
話是這麼說,可身子卻站得挺直,配合著讓她量。
許長安在一旁瞧著,笑著從桌上拿起毛筆和一塊舊紙,蘸了點墨,蹲下來記著白霜報的尺寸:“肩一尺八,袖子兩尺三……”
他一邊寫,一邊衝老娘道:“娘,您彆老說湊合,您兒子如今有出息了,您和霜兒跟著享點福咋了?”
老娘哼了一聲:“好了好了,快吃飯吧,彆讓飯涼了!”
她嘴上嗔怪,可那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笑得跟田裡熟透的南瓜似的。
忙活了一陣,白霜量完最後一處腰圍,衝許長安報了數,許長安記下後,把紙擱在桌上,笑著道:“娘,這下齊了!明兒我去攤子上,順道把您的衣裳也定好!”
老娘擺手道:“定啥定,你們小兩口不知道先吃飯,我這老婆子可餓了!”
爐火燒得旺,飯菜熱氣騰騰,小米粥瞧著稠乎乎的,紅薯捏上去軟得冒甜味兒,醃蘿卜咬下去嘎嘣脆,幾人吃得舒坦。
許長安夾了塊紅薯塞進嘴裡,嚼了兩口,忽地衝老娘道:“娘,我琢磨著,光擺攤也不是個長久事兒。
咱這神仙水賣得火,我想在縣裡買個鋪子,弄大點,把生意做穩當了。
到時候雇幾個夥計,霜兒也能歇歇,您說咋樣?”
老娘端著碗愣了一下,隨即放下筷子:“買鋪子?你這孩子想法還真不少,我也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你心裡有數就成。
做娘的,就盼著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彆太累著自個兒就行。”
許長安笑著道:“娘,您放心,我有譜兒!咱家如今不比從前,神仙水賺的銀子夠使,買個鋪子也不算啥大事兒。
到時候您坐在鋪子裡喝茶,鄉親們不得誇您養了個好兒子?”
老娘哼了一聲:“誇啥誇?我看你是想讓我去給你看鋪子吧!我這老婆子可沒那閒工夫!”
她嘴上這麼說,可那嗓門兒裡透著股子樂嗬勁兒,顯然是稀罕兒子這份心意。
白霜在一旁聽著,夾了塊醃蘿卜放進嘴裡,衝老娘道:“娘,長安說得對呢!
咱家日子好起來了,開個鋪子也省心,您到時候歇著就成,啥也不用操心!”
老娘擺手道:“哈哈哈,都是好孩子,吃飯吃飯!”
此言一出,幾人笑了起來,屋子裡滿是飯菜的香氣和一家人的暖意。
這幾日,村東頭張黑虎那破院子裡熱鬨得跟過年似的,煙霧混著股子怪味兒直往外飄。
鄉親們路過時都忍不住捂著鼻子,遠遠繞著走,嘴裡嘀咕著:“這潑皮又在折騰啥?”
可張黑虎自個兒卻忙得腳不沾地,盯著那鍋提取出來的東西,滿心以為自己就要發大財了。
幾日下來,他照著許長安給的配方鼓搗,總算弄出一鍋藥液來。
那藥液裝在大陶盆裡,色澤暗黃得像秋天田裡漚爛的稻草,麵上還漂著幾塊綠乎乎的黴斑,瞧著渾濁得沒法下眼。
氣味更是刺鼻,像是夏天雨後溝渠裡發酵的臭氣,離得老遠都能熏得人頭暈。
張黑虎站在鍋邊,拿根木棍攪了攪那黏糊糊的玩意兒,鼻子裡一股子怪味直往上衝,他皺著眉頭強壓下那股不適,心裡卻認定這就是寶貝。
他轉過身,衝棚子外頭喊:“都過來瞧瞧!這可是神仙水,老子弄出來了!”
手下一個個被他吼得湊過來,圍著那陶盆站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