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得愈發密了。
陳麻子跳著腳嚷嚷,手指差點戳到許長安臉上,圍觀的群眾有的喊著退錢,有的抱著胳膊看熱鬨,嘰嘰喳喳吵得人頭昏。
就在這當口,街口忽地傳來一聲粗啞的喝斥:“都住手!在這兒鬨啥鬨,擾了街市,老子可不客氣!”
人群一愣,忙扭頭瞧去,隻見一個壯漢大步流星走來,身披黑襖,腰間掛著根鐵鏈。
正是鎮上的捕快虎爺。
他膀大腰圓,肩上扛著根木棒,臉上的胡子沾著雪花,瞧著頗有幾分威勢。
群眾見他來了,立馬讓開一條道,幾個潑皮手裡的棍子也不自覺放了下來,王小寶皺著眉往後退了兩步,嘴裡嘀咕:“這虎爺咋這時候來了?”
虎爺擠進人群,往攤前一站,木棒往地上一杵,震得雪花四濺。
他掃了眼亂糟糟的場麵,皺著眉喝道:“誰在這兒鬨事?一個個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他這話一出,圍觀的群眾立馬安靜下來,幾個漢子忙低頭退到一邊,生怕惹上這捕快。
虎爺低頭一瞧,見許長安站在攤後。
“這不是長安兄弟嗎?咋回事兒,攤子咋鬨成這樣?”
許長安見是虎爺,臉上浮起一絲笑,手裡的葫蘆放回桌上,拱手道:“虎爺,您來得正好。
這幾位大哥說我這藥水害人,非要掀了我的攤子。”
虎爺一聽這話,眉頭皺得更深了,轉身瞅了瞅陳麻子那塊爛肉,又掃了眼王小寶和那仨潑皮。
許長安當初救過他一命,恩情不小,如今見他攤子被鬨,心裡先有了幾分偏袒。
“長安兄弟,你彆急,這事兒我得問清楚。
誰在這兒胡鬨,擾了街市,老子可不輕饒!”
他轉身一指陳麻子,喝道:“你,先說!這背上的傷咋回事兒?”
陳麻子見虎爺發話,氣焰收了收,可嘴上還是硬邦邦的,把剛才用的理由又說了一遍。
“我今兒就是來討公道的!”
虎爺皺著眉聽他們嚷嚷。
低頭瞅了瞅陳麻子那背癰,旋即轉過身,拍了拍許長安的肩道:“長安兄弟,這事兒怕是有人存心找茬。
可這陳麻子鬨得凶,又說要告官,我不好直接處置。
不如你先避避風頭,去彆處擺攤,等這事兒平了再說?”
許長安聽了這話,眉頭皺了皺。
抬頭掃了眼陳麻子和王小寶,又看了看圍觀的群眾:“虎爺,多謝您仗義。
可我許長安身正不怕影子斜,藥水賣得清清白白,憑啥要挪地方?
他們說我賣假藥,那就拿出真憑實據來!
沒憑據就來鬨,我不服!”
虎爺聽他這話,愣了愣,心裡暗讚。
這長安兄弟果然有骨氣,當初救他時就瞧出這窮書生不是凡人,如今這陣仗也不退半步。
可他也犯了愁,陳麻子揚言要告官,他這捕快不好硬壓,隻能勸。
可許長安這倔勁兒上來,怕是勸不動。
他尋思著,這事兒背後怕是有貓膩,王小寶跳得這麼歡,分明是衝著攤子來的,可沒真憑實據,他也不好直接翻臉。
許長安低頭掃了眼陳麻子和王小寶,心裡冷笑。
這幾天攤子生意火得邪乎,銅板賺得嘩嘩響,他早猜到風平浪靜底下藏著暗流。
鎮上郎中和藥肆的飯碗被他搶了,誰能咽下這口氣?
他就等著這幫人憋不住跳出來,如今這陳麻子蹦躂得歡,王小寶帶人來鬨,分明是憋了許久的壞水露了頭。
既露了頭,那就彆怪他不客氣,收拾這倆刺頭,他有的是法子!
他抬起頭,直直盯著陳麻子那塊爛肉,手裡的葫蘆往攤上一放:“諸位鄉親,今兒既鬨到這份上,我就當場說個明白!”
圍觀的群眾一聽這話,立馬安靜下來,伸長脖子等著聽下文。
他轉身麵向陳麻子,伸手一指那塊背癰,話鋒一轉,“你這傷口,我瞧著可不簡單。
瞧這膿水黃得發黑,分明是早就壞透了。
我這藥水清熱解毒,喝下去最多出點汗,哪有這能耐把傷口糟成這樣?
若我沒猜錯,這傷口惡化,怕是人為弄的,用臟手撓過,或是抹了啥醃臢東西,才爛得這麼快!”
他這話一落,人群裡頓時炸開了鍋。
幾個漢子拍著大腿道:“對啊,這傷口瞧著就不對勁!”
“我家漢子背上也有癰,可沒爛成這樣,許長安說得有理!”
圍觀的群眾被他這番話鎮住,嗡嗡聲漸漸小了,紛紛湊近了瞧陳麻子那塊爛肉,臉上滿是驚疑。
陳麻子被他說得愣了愣,忙拍著胸脯道:“啥人為弄的?你這窮書生血口噴人,老子啥時候撓過?分明是你這藥害的!”
可他這話喊得雖響,心裡卻有點發虛。
王小寶見勢不妙,忙拉著陳麻子道:“彆跟他廢話,咱們走,去官府告他!”
他腳下已經往外邁了兩步,手攥著袖口,滿心想著趕緊抽身。
許長安卻不給他們這機會,手一伸,攔住二人,淡淡道:“走?事兒沒說清楚,往哪兒走?”
圍觀的群眾見他這架勢,立馬圍得更緊了些,幾個漢子喊道:“對,說清楚再走!”
“長安說得在理,咋能隨便跑?”
許長安轉過身,直直盯著陳麻子:“這位大哥,你說我這藥水害了你,那我問你,你買了我這藥,喝了幾盅?
啥時候喝的?可按時服用了?”
陳麻子一時半會想不到說辭,卻接著嚷:“你少在這兒裝蒜,老子想咋喝就咋喝!”
許長安聽他這話,也不著急:“那我再問你,這藥水喝下去啥味兒?可有旁的毛病?傷口咋保養的,可保持乾淨了?”
陳麻子被他問得懵了,支支吾吾道:“啥味兒?就……就那藥味兒唄,苦了吧唧的,喝下去也沒啥毛病,就是背上爛了!”
“保養啥?老子背上這傷口疼得要命,哪有工夫管乾淨不乾淨?”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愣,像是說漏了啥。
圍觀的群眾聽他這話,立馬起了波瀾,幾個漢子皺著眉嘀咕:“這漢子咋連藥味兒都說不清?”
“我喝了這藥,清熱得很,哪有他說的啥也沒用?”
人群裡嗡嗡聲又響起來,伸長脖子的多了,指指點點的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