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快就來到桑地上空。
蘇玖用兩根手指，捏起地上泥塑的飽滿肌肉男雕塑後，忍不住數了一番腹肌塊數，抬頭給了朱白玉一個認可的讚許眼神。
朱白玉耳後漲紅一片。
脊背僵直。
他的右手胳膊，也好似被一隻溫熱的手捏住了。
“……”
朱白玉拚命咬牙，才忍住讓她鬆手的喊聲。
深吸一口氣，朱白玉閉上眼，但很快睜開，因為他發現閉著眼，右臂被她摸著的觸感更加強烈了。
空中兜住蘇玖三人的桑枝吊籃，一陣輕顫。
根根碗口大的墨綠藤蔓，搖晃不休，有幾根劈劈啪啪出現了斷裂之跡。
蘇玖捏著泥塑小人，抬頭，“你沒事吧？”
“……我很好，”朱白玉咬著後槽牙，“你放下，彆碰……它。”
蘇玖奇怪地掃了他一眼，“有桑契約定，這是我的。”
朱白玉吸氣，再吐氣，頓時甩出三張疾行符，落在銀鋤上，刹那加速。
他有些明白蘇玖的天賦靈能是什麼了。
她手中握的泥塑‘小人’，就是他本人的泥塑縮影，與他通感，而且它的形狀詭異地與他在選種塔前伸手去碰她時——右臂前身，左臂自然垂落的姿勢一模一樣。
她複刻出了他當時的肉身狀態！
就與那詭異的麻雀碧玉毒床一樣。
“我……它有什麼功效，”朱白玉咬著牙縫，“我願意出錢買，你報個數吧。”
蘇玖也正在翻看複製品的信息。
在一堆‘拓印朱白玉靈根失敗’、‘拓印二階法袍失敗’、‘拓印二階儲物袋失敗’的信息中，她終於翻到了。
【朱白玉的上半肉身微縮複製品：局限於使用者的肉身強度，每具肉身隻能發揮出煉元五~七階的強度。】
【耐力：每日可使用七次，每次一炷香。超過上限，複製品的肉身強度將不斷削弱，直至泥塑整隻損毀。】
【若精細養護，該泥塑預計可使用三年。】
【該泥塑複製品，雖等比例還原，但與朱白玉本尊的聯係微弱，有一定幾率可通過複製品產生對本尊的影響，但不多。】
【估價：1999靈石具（參考耐力不足的同階傀儡價格）】
蘇玖看到估價，不由轉頭欣賞看向朱白玉。
九件，就接近兩萬靈石。
她真是一次暴富了。
但在這危機四伏、缺乏物資的靈蠶閣內，錢的重要性，遠不及稀缺的靈寶物資。
“不賣。”蘇玖瞥了眼旁邊小胳膊小腿的蘇星辰、蘇枝枝。
這個家，急需強壯苦力。
她一動就掉氣血的身體沒痊愈前，更需要幫工。
“我有用，”蘇玖瞥向朱白玉，“不換靈石。”
朱白玉強壓住眉角的輕顫，看她又從驢車上接連拿起剩下四個他的泥塑上半身，整塊背肌緊繃。
很快，他就感到了觸摸在他肩膀的溫熱手指……她指腹，竟好似穿透他此刻穿著的二階布料一般，直接落在他左肩胛骨，又癢又燙。
朱白玉差點膝蓋一軟，跪在銀鋤上，眼角都泛紅了。
五個泥塑，她都碰了，並非所有他都有感覺。
但有兩次，她拿起泥塑都仿佛觸碰到他本人肌理，這感覺怪異極了。
幸好，他們終於抵達蘇玖的所屬荒地。
落地刹那，蘇玖敏銳地轉頭，注意到朱白玉一副如臨大敵的弓背緊繃模樣，“這麼敏感？”
朱白玉：“……”
“我不說，你不說，誰知道這是你本人的樣子，它隻有脖子以下。”蘇玖看了眼僅有上半身、都沒脖子的泥塑。
“……”朱白玉沉默，他肯定不會告訴她，他本人對她的碰觸有感覺。
蘇玖認真看了眼泥塑腰間的‘朱白玉上半身’字樣，貼心地叫蘇枝枝拿她儲物袋裡的沒用碎布條，把泥塑肉身的腰間綁上，遮住了‘朱白玉’三個字。
朱白玉的表情一瞬在她和蘇枝枝小丫頭的手指翻飛中，扭曲變化。
“蘇玖！”
“嗯？”
“你願意賣它們的時候，找我。我願意出任何價格。”朱白玉實在待不下去了。
他記得一層樓好像誰有麻痹四肢感覺的靈藥。
他以前覺得這麻藥放在閣內售賣著實荒謬，毫無作用。修煉者逆天而行，吃點皮肉苦算什麼……
但他現在就得去買！
“蘇玖你記住，不準把我……把它們交給彆人。”
朱白玉受限於締結的桑契，無法和蘇玖理論，隻能踏著銀鋤飛快升空！
再多待一息，他都怕自己不對勁的表情暴露。
升至三米處，桑枝巨籃解體，根根藤蔓收回他掌心，重新化作二十多粒滾圓種子。
他身影在銀鋤上停住，終究是好奇心殺死貓，低頭望去。
“你打算怎麼用……它們？”
朱白玉難掩緊張。
畢竟，泥塑和他本人有一定通感，他好有個心理準備。
蘇玖也才剛讀到。
【使用時喊出他的名字，即可啟動。】
蘇玖挑眉，掃了眼地上擱著的三擔上品桑樹種子，以及她開墾完畢隻待播種的所屬地。
刹那，她就利落將手中的五尊泥塑，拋在桑地土壤上。
“朱白玉，去吧。”
銀鋤上的朱白玉：“？？？”
五尊巴掌大的泥塑，落到地上的刹那，發出靈光，兩條泥塑手臂咯吱咯吱抬起。
蘇玖下指令道，“全體都有，一炷香，分頭播種。完成後，原地休息。”
“！”
升空到一半的朱白玉，身形都僵住。
低頭，就見沒頭的泥塑們，已經聽話地勞作了起來。
五具半身泥塑的動作整齊劃一，還效率奇高。
行事起來，一手虛空從竹筐裡取出桑種百來顆，一手飛快朝土溝中播去。
它們就連播種的距離都恰到好處，不遠不近，正好容納種子發芽、未來生成高大靈桑的樹冠距離。
這一番標準播種的高速、有經驗動作，整個一層樓靈修，也隻有精通靈植溝通能力、或極有經驗的靈修方可掌握。
播種距離遠了，浪費有效靈土的麵積；播種距離近了，地下樹根交纏，靈桑生長擁擠，沒有足夠空間。
朱白玉隻看一眼，就緊緊閉上眼，雙目睫毛都在顫。
這五尊泥塑，不僅偶爾與他通感，還完全複刻了他本尊的肉身能力。
他號令群木的天賦，讓他平時閉眼都能處理所有靈植，舉手抬足間便能完美播種。
好。
很好。
它們每個都是煉元六階的他……上半肉身威能！
“蘇玖。”
朱白玉深吸一口氣，看向桑地上坐在輪椅中指點江山的女人，第一次認真喊她的姓名。
“我剛說的，願意出任何價格買回它們，隨時有效，你考慮考慮。”
朱白玉右手按住眉角，五指收攏，“還有，彆用……它們做奇怪的事情。”
蘇玖抬起臉，伸手遮了下刺目的陽光，“什麼奇怪的事？”
“……”朱白玉迅速閉嘴，他就多餘說。
他垂目就見到日光下，她眉間數[九九]被曬得暈出重影，銀色墨跡似乎要跳動。
“我會在一層樓前十的首席房間等你來。”
“一旦進入前十，它們實力低微，便對你無用了。”
他相信這一天，已不會太久。
朱白玉踏著銀鋤，轉身飛離。
蘇玖快速算了筆賬，物資沒用的時候，二手賣出，她是劃算的。
“沒問題。我一定賣你，隻要你出價比彆人高！”蘇玖朝天際揮手。
朱白玉身體晃了下，銀鋤驟然加速，隻剩一道虛影，轉而消失。
蘇玖這才轉回目光，看向地裡，半柱香不到，就已經播種完五條溝的泥塑工具人，十分滿意地點頭。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蘇玖準備去驢車上躺著休息，才發現蘇枝枝、蘇星辰還一臉呆滯地站在她身後。
“乾你們的活去，你們不會比我一個重病需要坐輪椅的人，乾活還慢吧？”
蘇玖在驢車躺下，支起脖子對兩兄妹開口。
蘇枝枝一瞬臉紅，“我會努力的，姐姐！”
蘇星辰握拳轉身。
但啪嗒幾聲，五張碧玉小床就被蘇玖從儲物袋翻出來，扔到他們懷裡。
“我有了新物件，這些已經淘汰，對我沒用了。”
“借你們，一天十靈石。”
蘇枝枝兩眼發光，但不好意思地捏著衣角，“姐姐，我們一直要你幫忙……”
蘇星辰皺眉，“十靈石夠嗎？”
能讓小妹肉身強度突破，還超額完成耕種的靈器，隻要十靈石一天？
他過去並不喜歡蘇玖這個親姐姐，不想虧欠她太多。
雖然今天，她不一樣了。
可以前他憎恨她依賴彆人，難道現在，他自己也要依賴她？
但蘇玖下一句話就讓蘇枝枝和蘇星辰愣住。
“物資，我隻留有用的，會不斷淘汰舊品。”
危機之下，輕裝上陣。
她腰間的儲物袋是最差一級的次品，隻有兩個巴掌大的空間。
實在放不下太多。
“你們不把它用壞，屆時我就會賣掉。”
“隨你們用不用。”
蘇星辰縱使少年老成，都被‘用壞’兩個字眼給一時驚住。
蘇星辰看向蘇玖，“你大可以租給彆人，換得更高的租金。”
隻要放出消息，它能鍛煉肉身，必定有人出高價。
蘇玖挑眉，把脖子放下去，“隨你便。不用，你就替我出租，租金分你一成。”
蘇星辰看了眼柔弱的小妹，握拳。
“我們給你……五十靈石一日。”
“先賒著，晚上寫欠條給你。”
說罷，就牽著欲言又止的小妹轉身。
蘇玖聳肩，默許，她可不嫌棄錢多。
“二哥，你剛才乾嘛不讓我說話，我都沒來得及開口……”蘇枝枝歎息聲，隱隱傳來。
蘇星辰握住她的手，“這靈石，哥哥替你出。”
蘇枝枝低落地哦了聲。
但走到自己地裡，蘇星辰才發現不對。
碧玉小床上赫然寫著，【投入一靈石可用】。
蘇星辰：“……”
原來，這本來就收錢。
等他們走後，蘇玖才拉起右手衣袖，看向自己手臂鑒靈鐲，此刻顯示她修為的六根桑枝，全部暗滅。
她不由嘶了聲，看向天空。
複製朱白玉的上半身，在剛才一瞬抽乾了她全身靈氣。
每次取出高價複製品，都耗費極大。
氣血、靈氣全嘩啦啦下降。
“幸虧隻有上半身……”
“還沒穿衣服……”
蘇玖在驢車上一瞬躺平，如屍體般安詳。
很快運轉三種功法，交替恢複氣血、肉身與靈氣。
不知不覺睡過去，她再醒來已是傍晚。
歸巢鳥群掠過霞色火灼般的天際，雙翅映出點點金光，微風卷著泥土味，輕輕吹到臉上。
遠遠地，蘇玖就看到，蘇枝枝忙碌的身影，以及自己一整片已經完成播種的桑地。
地上休整的半身塑，整齊一列，已等在她驢車旁。
蘇玖撐著右臂，從驢車上迷糊坐起，隻覺一身燥熱。
【觸摸驢車一秒、兩秒……】
“！”
她倏忽清醒，忙將右手抬起。
再一看倉庫信息，便是一身冷汗。
【觸碰稻草一秒，兩秒，翻身暫停。】
【觸摸劣等儲物袋，一秒……，翻身暫停。】
“……”
【觸摸蘇玖的豆綠衣袍（靈蠶閣普通靈織女製成）三秒達成，開始拓印。】
【複製得到數匹豆綠蠶絲布料9。】
蘇玖：“！”
【庫房容量不夠。】
【收入失敗，複製品溢出……】
蘇玖艸一聲，兩手舉高，再不敢碰觸任何東西。
而雙手一動，她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蓋著四五十匹一模一樣的豆綠蠶絲布料，還有瀑布般、閃著靈光的柔順烏黑真發長辮厚厚一遝，以及四五十隻鑒靈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