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北風呼嘯，夾雜著隔音差、悉悉索索的隔壁說話聲。
但蘇玖此刻卻如同來到了另一個密閉空間，耳畔靜謐，聽不到任何聲響。
而她眼前，緩緩出現的黑黝黝倉庫，多了許多介紹的文字信息，還有一本疑似倉庫管理的圖鑒。
【‘錢舟煉元六層修士’部分拓印體：】
【1錢舟本體，身長七尺五，煉元強度肉身：因靈氣不足，拓印失敗。】
蘇玖緩緩睜大雙眼。
【2錢舟木係靈根（普上）：拓印成功，但出現了一些差錯！】
【得到了23顆靈石。】
蘇玖：“？”
她看向16開精裝書狀的倉庫彩色圖鑒，就見第一頁上，一團顯示為‘錢舟木靈根’的黃豆大灰綠色晶體，轉眼破碎，成為碎裂靈石。
她忍不住又抬頭，瞥麵前的小白臉錢舟一眼。
有沒有搞錯？
才值23塊錢？
他不是未來男主身邊的護法仙尊嗎？
是沒成長起來，還是一個隻同名同姓的廢物？
那龍傲天男主的靈根，值多少？
如果複製靈根成功，會怎麼樣，她能穿戴上彆人的天才靈根嗎？
蘇玖忍不住暢想，越發覺得23靈石少得可憐。
“算了。蒼蠅腿再小也是肉。”
蘇玖安慰自己，但看向麵前小白臉樣兒的錢舟，還是沒來由的生氣。
虧大發了！
“虧咱老天拔地的，這三個月賣靈血換靈石給你，把一家三口的增元丹、靈石收入都給你！沒想到你是個這麼沒用的東西！”
被她抓住的小白臉書生錢舟，剛想掙脫，結果聽得一愣。
兩小孩蘇枝枝、蘇星辰都張嘴。
“九十七天！我含辛茹苦總共3168靈石，外加十二顆價值1200靈石的增元丹，一顆顆一塊塊喂到你嘴巴裡，就算是池塘裡最瘦的魚都該長成胖頭魚了！”
“結果你的靈根，竟然就這麼點指甲蓋大。”
蘇玖一說起來，想到倉庫拓印出來的迷你黃豆靈根圖，就更氣了。
小手指比了比。
錢舟的白皙臉龐迅速漲紅，“蘇玖，你彆血口噴人！”
“哼。”蘇玖回想了下靈根圖鑒，勉強擴大到小指中間關節。
“你、你你……！”錢舟臉上已血紅一片，咬牙才把‘你怎麼知道’的驚慌樣子壓下去！
他的木靈根資質勉強算是普通上品。
但一直以來，他都把靈蠶閣掙到的錢換成洗髓丹，拚命提高天賦，還總佯裝自己是良品靈根，修煉快，以此騙了不少靈蠶閣一層樓女修的欽佩與青睞。
好比蘇玖，之前就被他騙了，願意出錢資助他修煉，相信他能走到靈蠶閣高層。
可因為靈根資質不高，他根本不敢輕易離開一層，上二層！
“哼，蘇玖，你不願再借我靈石靈丹就直說，少詆毀我！”
錢舟壓下臉上潮湧的紅，一把揮開蘇玖大力抓著他的手。
他驕傲抬起下顎，撩開自己的額發，露出了發際線位置的數字——【五九】
“相比你們，在一層樓，排行墊底的普通家夥，我可是本層第五十九位的精秀！”
原來兩小孩臉上的數字，是排序。
蘇玖忍不住想看看自己臉上是什麼。
“玖兒，你們已瀕臨淘汰，不是下月就是下下月。”
錢舟沉吟，“真的不把你們最後的靈石靈丹給我嗎？與其在你們手上浪費，不如集中起來給我。”
“等我爬上高樓層，還能帶一個道侶上去。”
蘇玖眼角直抽。
原身就是為了這個道侶名額，養了這麼多前任魚？
可最後，她自己還在最底層。
所以說，人還得靠自己。
錢舟繼續柔聲哄騙道，“若這月我排名提高到前五十，很快就能被接引到上一層，玖兒，難道你要在最後的臨門一腳放棄我對你的感情嗎？”
蘇玖聽得麵無表情。
她發現自己還沒看完所有的倉庫拓印日誌。
繼續閱讀。
【3錢舟腰間乾坤袋（一階靈器）：運氣不佳，拓印失敗。】
【4錢舟左手無名指乾坤戒（一階靈器）：運氣不佳，拓印失敗。】
【5錢舟右袖中的丹藥空瓶：拓印失敗。】
失敗概率好高。
蘇玖歎息。
是技能等級太低了嗎？
【6錢舟身上一小把碧梗米（一階靈穀）：拓印成功，但出現了一些差錯。】
【獲得一小把變異碧梗米9】
蘇玖挑眉，又坐直了些。
【7錢舟身上一套靈蠶閣金絲桑紋綠袍（一階靈器）：拓印成功，但出現了一些差錯。】
【獲得右臂衣袖9。】
“……”
這差錯有點大啊。
隨機bug嗎？
但不是九條褲衩，真是萬幸啊。
蘇玖撫眉思索。
“蘇玖，你聽見我說話了嗎？”錢舟不耐煩地提高音量。
蘇玖揮了下，“彆吵。”
她又繼續閱讀。
【似乎錢舟身上沒有彆的值錢東西了。】
【本次拓印全部結束。】
嘖。
蘇玖意猶未儘地抬頭，看向錢舟。
伸手就掐上他左臂，狠狠一擰，又啪地抽了下他胳膊。
蘇枝枝驚呆地捂住小嘴。
錢舟：“？？？”
【接觸‘錢舟（煉元六階修士）’三秒。】
【不可拓印。】
【‘錢舟（煉元六階修士）’，距離下次可拓印時間為6天23小時58分。】
七天一次？
蘇玖皺眉，揮手，“垃圾，退下吧。”
錢舟的臉從不敢置信到惱羞，“？你在和我說話？”
自從百層天才周傲天被都城接走，蘇玖就沒了竹馬依仗，她在他麵前都不敢大聲說話。
每月她一有靈石靈丹，都緊著他用，還問他夠不夠，不夠她就割肉去賣靈血。
“蘇玖你是不是病糊塗了？”
“哦你把我當成拋棄你的周師兄了？我不會的，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錢舟蹲下來，書生氣的麵容做出深情狀。
蘇枝枝漲紅臉，小聲開口，“姐姐昏迷，你都沒來看過——”
“小孩子懂什麼！”錢舟一瞬板臉，“哦我知道了，你大姐的靈石靈丹是不是都在你這兒？”
錢舟轉身扔下蘇玖，就朝最矮小瘦弱的蘇枝枝伸手抓去！
蘇星辰憤怒地擋在小妹前麵，“她是她，我們是我——”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蘇玖的聲音打斷了。
“我忘了說？”
蘇玖齜牙，看向錢舟，“哦那我隻說一次，你聽好了。”
“七號，你此刻麵前有兩條路，一條是現在就主動還清欠我的每一分每一毫，截止今日，利滾利共計4523顆靈石。”
“或者，第二條——我自己來拿。”
“什麼？”
蘇玖微笑，望向錢舟高挑的身影，“從今天起，我的東西是我的。你的東西，……”
“也是我的。”
“直到你還清欠款為止。”
“？？？”
錢舟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哈哈捧腹，“什麼欠款！那都是你情我願，是你求我收下的。再說，無憑無據，你就算告到百夫長那裡，我錢舟也是一分靈石沒拿！”
蘇星辰握拳，蘇枝枝氣憤鼓起小臉。
蘇玖笑笑，好像沒聽見，“你記得下次多攢點丹藥和靈器。還有什麼修真秘笈，你是一本都買不起嗎？”
錢舟：“？？？”
她還點起菜了！
“好，蘇玖，你會後悔的。”
“明天我等你哭著喊著來求我，求我收下你的靈丹！”
錢舟哼一聲，整了下被她捏皺的金絲桑紋衣袍，看也不看蘇枝枝和蘇星辰，轉身就撩開木屋門簾，大步流星出去。
蘇枝枝與蘇星辰幾乎沒反應過來。
大通鋪靠牆壁的老人，仿佛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一直保持著用靈能清洗桑葉的重複工作，身體都沒轉過來。
蘇玖看著胸口倉庫，琢磨怎麼把複製品取出來時，外麵一陣破空聲響起。
他們所在木屋的門上清灰布簾，徐徐上升。
露出了數百間木屋組成的回字結構。
蘇玖才發現這木屋之間，圍成的是一片炊煙滾滾、看似無垠無邊的農田空地。
此刻，許多人正從木屋探出頭或走出來，一臉激動、或忐忑。
“這個月的獎罰開始了！”
蘇枝枝、蘇星辰，乃至床上一直不理睬他們的老人都轉過了目光，看向外麵。
一道蒼老威嚴聲，在他們上空響起。
“本月靈蠶閣一層桑園，開始清算。”
“廖華，突破煉元七層，本月產出靈葉39399片！特許搬至本閣十六層！”
倏忽，一道沐浴中在七彩靈光的石階從天而降，籠罩一間左側草屋。
蘇玖好奇看去，就見一個與錢舟穿著相仿的精致淺綠法袍男人，笑著走出草屋，背著行囊，踏上這靈光石階，朝左右木屋拱手，“各位，我先行一步了。有緣我們靈蠶閣十六層，再見。”
這就是錢舟說的，去往靈蠶閣高層？
蘇玖思索。
轉而，她就見這人站在石階，迎風而上。
很快空中顯現出十六層繁華之景，相比他們這一層的貧瘠木屋、無邊農田、隨時巨禽飛過……十六層亭台樓閣水榭，靜謐安全，繁華店鋪到處可見。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不是我！明明我比他強！”
與廖華同住的人，瘋瘋癲癲從木屋跑出來，也想踏上這接引石階。
但一瞬，階梯就從他腳下層層破碎，將他掀翻在地。
蘇玖挑眉。
她有兩個前任都在高層，一個35層，一個72層，都比16層更高。
所以平時她根本無法上高層催債，隻能等她晉升？
她思索間，向上的石階全部消失。
空中畫幕上出現了整個靈蠶樓的景象，從下往上看，他們所處的無垠農田之地，竟是一座百層高塔的底部！
而高塔每一層，都清晰標著準入門檻。
十層：煉元養桑，日產一千靈石！
二十層：……日產兩千靈石！
三十層：築元育蠶，日產五萬靈石！
……
一百層：結出元丹，日產十萬靈石！
這靈蠶閣，竟然是按照掙錢能力來爬樓的？
蘇玖深呼吸。
蘇星辰、蘇枝枝抬頭，臉上也露出向往。
轉眼，整座靈蠶閣的畫麵，在天際化為光點暗滅。
啪一聲重響，數百個瘦弱男女，連帶著包裹被丟到了木屋圍成的回字田埂上！
威嚴聲響起，“本月桑堂，末三百名養桑人，淘汰。”
“不要！”
“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快突破到煉元三階了！真的！我今夜就不吃不喝不睡，養桑喂蠶！”
這三百人麵前，很快出現靈蠶閣的大門石碑。
門外，是沒有防禦陣、妖獸低空飛過的荒野。
他們哭鬨慘叫著，趴在地上不肯走，但倏忽被空中降臨的一隻巨大手掌，抓起丟了出去！
幾乎瞬間，一隻猛禽就叼起其中一人，咬碎他雙腿，“啊啊啊啊！救我！不要——”
蘇玖眼角抽了下。
威嚴聲當空響起，“一層諸位，繼續努力。”
轉而，天際恢複平靜。
一座座木屋裡，擠在門邊觀看的人，都麵露恐懼緊張，行色匆匆快步回到屋裡。
蘇玖也感到一陣口乾舌燥，轉頭，就見屋裡兩小孩額上、臉頰上的數字變化了。
小丫頭蘇枝枝的額心處，原本桃粉色的數字【四九五九】，變為殷紅！
蘇星辰也看見了，他一直冷漠的小臉驟然閃過慌張，但很快堅毅上前，握住了小妹的手，“這個月哥哥的增元丹都留給你吃，全力助你修煉。”
蘇玖挑眉。
臉上的數字是排序，顏色相當於淘汰的危險程度？
越紅，越接近淘汰的可能？
剛才淘汰了三百人後，蘇枝枝就成了最新的‘即將淘汰者’，所以她額間的排序就變成了最紅的危險提醒嗎？
蘇玖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臉。
她臉上難道也有個數字？
“小妹彆怕，下月就算淘汰，也是先淘汰她。”蘇星辰朝蘇玖嗬地冷笑。
蘇玖恰好轉頭，看見了自己映在他黑眸裡的倒影。
就見她如雪蒼白的臉上，眉心處一個幾乎像用鮮血塗上去的數——【零】。
蘇玖：“…………？”
“躺了兩個月，修為毫無進步，也沒做工，聽說這次連養桑的靈工契約都沒和她簽了。”
“對，她就算現在恢複，也要一口氣給出三個月的靈桑產出，否則要賠靈蠶閣錢。”
蘇玖：“……”
“她小弟小妹這次肯定養不起她了，小丫頭把增元丹都留給她，已到了末尾的位置。”
“哎，如果不是要補她的窟窿，蘇星辰那小子也早爬到前排了！”
“可憐啊，要養她一個沒天賦靈能的廢物，她還喜歡救濟彆人！”
“那我們下個月安全了。她和她小妹都要淘汰。”
“沒錯！”
蘇玖聽著議論聲，忍不住看向也朝她憂傷望來的小丫頭蘇枝枝、和一聲不吭的臉黑蘇星辰。
“大姐，二哥，不管怎麼樣，枝枝都不會拖累你們的。”蘇枝枝努力扯出一個發抖的笑，“下個月，如果枝枝走了，你們也要好好的。”
“二哥你不要再生大姐的氣了……她已經知道錯了，不會再給錢大哥靈石了。”
蘇枝枝睫毛輕顫，聲音故作鎮定，但眼眶通紅出賣了她靈魂裡對被趕出靈蠶閣、被妖獸吃掉的害怕。
“走什麼？你要走哪兒去，欠債都沒回收一分，嘶……”
蘇玖剛要教育小丫頭顆粒歸倉，就感到自己渾身力氣抽空，十指都無法動彈。
她擱在輪椅扶手上的右臂，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硌到，疼得厲害。
蘇枝枝：“這個月增元丹，我都給哥哥姐姐，你們吃，不浪費。”
就和錢舟說的一樣。
她額上數字鮮紅，下月就要淘汰，吃這些都是浪費！
但說到一半，她就見到蘇玖好像在輪椅上被什麼紮到似的，臉色蒼白，大汗淋漓。
蘇枝枝一愣，慌張握著《種桑心得》上前，“我今早剛擦過椅麵……”
她踮起腳尖，扶住蘇玖突然孱弱不能動的身體。
伸手去摸，椅背和蘇玖虛弱身體間的空隙，“姐姐被什麼紮到了？”
蘇星辰都皺眉看過來。
這把輪椅是他選的，坐著不動，一個月都要足足五十靈石。
怎麼會紮人？
他懷疑地走過來。
結果就見小妹蘇枝枝身體一震。
她臉上不敢置信似的，慢慢俯身，朝椅背位置，小手一掏——
就拉出了一片金光閃閃縫著珠片的墨綠桑紋……長衣袖。
蘇星辰：“？”
蘇枝枝小嘴微張，再次踮腳，小手繼續往輪椅扶手下摸去。
很快，又是一隻。
蘇星辰：“？？？”
蘇枝枝屏息，再掏。
又是一隻！
又掏，又是！
又掏，又……
小臉冰冷的蘇星辰，眼中寒霜層層碎裂。
這、這是什麼啊！
小妹蘇枝枝的兩手都抓滿了！
蘇玖虛弱地轉頭，看到這些大衣袖，鬆了口氣。
原來是複製品啊。
取複製品出來的動作，竟一瞬抽空了她渾身靈氣！
“哦我還忘了說——”
“對，你們的天才姐姐，我，覺醒天賦靈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