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琮的臥室房間還算寬敞,隻是風格和他這個人不太搭。
他讓人感覺是那種會喜歡黑白灰簡約裝修的人,可事實上這間臥室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顏色——
兩米的大床,四件套用的是貓和老鼠。枕套成對兒,一隻湯姆一隻傑瑞。毫無疑問,林想起送的。
一整麵的原木定製壁櫃,裡麵隻有一列放著陸琮自己的書,其他空隙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手辦,玩偶。
還有一些林想起拚到一半就交付給他的積木,他把它們完成後放在那裡展示。
另一麵牆上掛著各種各樣的樂器。兩把民謠吉他,一把電吉他,三把顏色不同的尤克裡裡,牆麵置物架上放著笛子,口琴,非洲鼓,牆角擺放著一台很久沒插電的鍵盤。
都是這些年裡林想起突發奇想的興趣愛好們,他自己學著沒勁,就拉陸琮一起。
學得多學得雜,自然技藝不精,但兩個人一起,玩什麼都更開心。
他們擅長的方麵也不太一樣。
比如林想起吉他彈得一般,樂理基礎一點不往心裡記,記得幾個簡單和弦就敢自彈自唱,好在他嗓音極佳,歌聲彌補了技巧上的不足。
而陸琮為人看起來體體麵麵的,但一開口全不在調上,唱歌不堪入耳。好在他手指靈活,骨節有力,彈琴時撥弦掃弦乾淨利落,正好在林想起唱歌時給他伴奏。
林想起有事沒事就跑來找陸琮彈琴打鼓唱歌,自己懶得帶樂器,就把東西全放在陸琮這兒。
陸琮也不介意,騰空臥室裡不必要的家具,專門留了大片位置給林想起折騰。
如此一來,陸琮的臥室就已經顯得琳琅滿目,要素繁複,五花八門。
但整個屋子最鮮豔的還不是這些。
而是牆上那一副被精心裝訂過的畫風稚嫩色彩強烈的手繪畫。
那是八歲的林想起送給陸琮的生日禮物。
畫上麵是年幼的林想起想象中的,他和陸琮長大後的樣子——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林想起,和同樣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陸琮,他們在藍天白雲下並肩而立。
兩個小“大人”的最大區彆,就是他們的領帶顏色不一樣。
林想起的是粉色,陸琮的是金色。
據林想起自己的說法,是因為他小時候最喜歡水彩筆裡的金色,覺得漂亮,所以把這個顏色給了陸琮。
得到這份禮物的那年夏天,陸琮同時還收到了來自母親送的一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星星。
以及父親送的一架雙發動機武裝直升機——隻被允許在聯盟軍部指定的幾個軍事演練基地上空飛行。
當然也有來自其他親戚朋友或是一些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為了和陸霍齊葉攀關係的人,送來的各種價格不菲的物件。
外公外婆笑著問八歲的陸琮喜歡哪個禮物,陸琮毫不猶豫指向了林想起的畫。
那時候大人們隻顧著笑,都覺得小孩子不懂其他禮物的價值。
陸琮沒有解釋過,在他心裡,直升機和星星的意義相同,都是一份生日禮物。
但那副畫不同,那是他要的未來。
被無數與林想起有關的事物霸占,陸琮臥室的格局就是這樣。
是一片看上去毫無章法的秩序,是一屋由記憶堆疊出的擁擠熱鬨。
是一個無法被收拾妥當的,他的世界。
林想起對這間屋子的熟悉程度,不亞於他自己的房間。
他以為他早已對這裡的邊邊角角都了如指掌。
直到他被陸琮抱上書桌,被迫踩著陸琮的椅子,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後仰,想掙脫卻被抱得更緊,想逃離卻被截斷後路的時候,他才驚訝地發現……
陸琮的書桌居然是升降桌。
是什麼時候換的?
還是說一直都可以升降,隻是林想起以前沒有用過這個功能。
好吧這根本不是眼下的重點!
重點是他本來差一點就可以從陸琮的手臂下鑽走,這該死的升降桌卻突然抬高了一截。
他的腳瞬間懸空,無法踩地,失去了平衡,因此任由擺弄。
“陸琮……!”
林想起以為他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冷靜的,可是他的聲音出賣了自己。
顫抖的氣息和瑟縮的尾音都把他此刻的緊張暴露無遺。
他咽了咽口水,想要平複一下心情,再開口,說的話卻更可憐了,“不要這樣,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陸琮墨色的瞳孔裡倒映出那張無措不安的臉,他就這樣看了林想起許久,嗓音溫柔低啞:“聽見了。”
“你根本沒聽見,我讓你退後,你……”
林想起輕輕推他。
不是不想用力,是他在陸琮成倍的信息素之下根本使不上勁,“你靠得太近,我都不能呼吸了。”
這時的他才深刻地理解了陸琮背著他偷偷打抑製劑的良苦用心。
陸琮完全釋放信息素後,就變得很不對勁,他的行為舉止都和平常那個溫和又沉穩的陸琮太不一樣。他一定是被信息素衝昏腦子。
不好好幫林想起標記,卻步步緊逼,把林想起困在這裡,好整以暇地看他發懵的樣子。
林想起這才懂到了唐鷺雨之前一直強調的,“陸琮的信息素太特殊”這件事。
現在整個房間充斥著陸琮的味道,像狂湧的潮水向林想起奔騰而來,霎時間卷得他天昏地暗不知方向。
比硝煙還要濃重凶殘的味道順著呼吸被他吞入肺裡,聞得多了竟然也不覺得嗆,但真的很烈,勝過林想起前十七八年來嘗過的所有辛辣刺激——這樣說也並不夠,陸琮的味道是更烈百倍的,鑽入他的身體橫衝直撞,他如同被卷入烈火,但又不被灼傷。
倘若隻是信息素增強了也沒關係。
醫生說了,林想起現在的腺體就是缺乏活力,需要源源不斷的alha信息素激活。
所以越多越好,越濃越好。
可是林想起發現,變得更凶的不隻是信息素。還有陸琮本人。
“為什麼不能呼吸?”陸琮的語氣還是一如往常的沉穩,但說出的話卻完全不似他平日的溫和,“我沒有堵住你的嘴。”
說這話的時候,陸琮的身體朝他傾軋而來,一隻手撐在林想起身側,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臉。指腹摩挲他濕潤的唇。
“是你的信息素……”林想起哆嗦著偏過頭去,想要躲開陸琮的手,卻被寬大溫熱的掌心捧住臉頰強硬地轉了回來。
“我的信息素怎麼了?”陸琮的手指揉捏著他柔軟的唇肉。
怎麼了?當然是太多了!
林想起腺體還沒有發育出主動接收信息素的功能,周圍這麼多陸琮的信息素,他隻能被迫地感受,想吸吸不進去,跟餓了三天對著一桌美食光看著不能吃有什麼區彆。
他想讓陸琮快點標記,直接把這些信息素注入體內。
可是還沒機會說呢,就聽見陸琮用一種控告的語氣,沉聲說:“不想聞我的信息素,卻可以染上其他alha的信息素。”
林想起:“???”
為什麼造我的謠?我想聞你的!
而且其他alha是指誰?
“沈嶠嵐算什麼東西,一個連自己的信息素都控製不住的廢物,他怎麼敢在你身上留下味道。”
陸琮捧起林想起的臉,低頭深深看著他,目光中有林想起看不懂的幽暗,“琰琰,你還沒有告訴我……今天為什麼去找他?你和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明天也要去見他嗎?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什麼跟什麼……?”
林想起一臉懵,他從來沒有見過陸琮這副樣子——
急躁的,偏執的,強勢又蠻橫,不聽林想起說話,不順從林想起的指示,動作也不溫柔,語氣還帶著尖刻質問的凶狠。
“陸琮……你冷靜一點,你現在這樣有點不正常……”林想起縮了縮脖子,伸手抵在身前,努力維持著他和陸琮之間所剩無多的一點距離。
陸琮忽然捉住他的手,強行分握摁在身體兩側,迫使林想起不得不直視那雙炙熱的眼神。
“我沒有不正常,是你,有了他就不想要我了。”
話說得多麼委屈,可陸琮的動作卻霸道得很,低頭一口咬在林想起的下巴尖。
林想起要退,他便追上去,不輕不重,剛好在林想起白嫩的皮膚上留下一個隨時可能消退的咬痕。
“我沒、唔……我沒有不要你,你彆咬了。”林想起被咬得不知所措,想掙紮,但雙手被按住,無法回擊,隻能罵陸琮,“你是狗嗎!”
陸琮說:“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是。”
林想起:“……”
誰來救救陸琮,他好像變態了。
“陸琮,我們好好聊這個事。首先,我理解你現在可能受信息素影響有點意識不清,但你也不是弄丟腦子了吧。你忘啦,我今天貼了阻隔貼,怎麼會知道身上有他的味道?”
此時的林想起還抱有僥幸心理,認為陸琮應該還剩下一點理智,可以和他講道理。
“還有,我真的不喜歡沈嶠嵐,今天去見沈嶠嵐是為了給陳秋天拿賠償費,之所以沒告訴你,還不是你自己之前說過不想聽我聊沈嶠嵐的事?我忍著沒跟你吐槽,是怕你聽了不開心,你倒好,倒打一耙!你有沒有良心?”
他語氣重,說話的時候音量拔高,換作平時,陸琮早已低眉順眼地認錯。
但現在的陸琮已經不正常,根本沒有被林想起這點虛張聲勢的怒火嚇退。
“我不想聽他的事,但也不想你瞞著我。”
陸琮一下又一下地用牙齒輕碾他的軟肉,下巴一口,臉頰一口,耳垂一口,下巴再一口,
“所以,你以後不要再見他了,最好也不要和除了我以外的任何alha說話。”
林想起已經快分不清這麼輕的啃咬到底算什麼,他顫顫巍巍地喘著氣,覺得陸琮說的話離譜得有點好笑:“滿世界都是alha,咱倆去超市買個菜都能偶遇好幾個,照你這麼說,難道我以後門都不能出了?”
本來就是一句玩笑,沒想到陸琮眸子漆黑地注視著他,無比認真地說:“好。”
“……什麼就好啊。”
林想起被那樣認真的目光晃了一下神,隨即反應過來,錯開目光,用額頭撞了一下陸琮的肩,
“我不和腦子不清醒的人說話,你快點標記,等你恢複正常我再找你算賬。”
“我很清醒。”陸琮聲調平穩,“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清醒。”
林想起莫名地一哆嗦,他甚至不敢看向陸琮。現在的陸琮給他一種在平靜中不知不覺就瘋掉了的感覺。
他要招架不住了。
“你……你平時是不會這樣的,現在的你根本不像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林想起說出這句話後,他感到陸琮信息素帶來的壓迫感似乎更重。
而與此同時,他的後頸突然陣陣不正常地跳動起來。
發育尚不完全的腺體呈現出驚人的活力,瘋狂地尋找存在感,把欲求不滿的情緒灌輸給林想起的腦子。
他想要信息素,更多的信息素,不要隻是這樣流轉在呼吸間,而是更深處的渴望。
“可是琰琰……”陸琮的聲音輕下來,像在耳邊嗬氣,忽遠忽近,
“如果我就是這樣的,你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