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想起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
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昏睡過去到底是因為他的腺體太弱了還是陸琮的標記太厲害。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也就是說,他臨時標記暈過去後在醫院病床上躺了五個小時!
林想起睜眼的第一秒,陸琮便從陪護的沙發起身,走過來幫他測了體溫:“感覺怎麼樣。”
林想起有些羞澀地撓撓臉頰:“還不錯,標記比我想的要舒服一點。”
“……不是問這個。”看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陸琮有些無奈,“你剛才一直在發燒。”
“哦,對哈。”
林想起已經從唐鷺雨那裡知道,oa第一次接受臨時標記,很可能會出現發熱症狀。
如果是腺體發育完全的oa,也許會進入發情期。但他的腺體畢竟特殊,所以排除掉發情期的可能。高熱不可避免。
好在他沒有覺得難受:“我感覺沒問題了,等下跟唐醫生打個招呼就回家吧。”
“嗯。”陸琮幫他撥開一縷掉在眼前的碎發,目光晦暗不明地落在林想起的脖頸處,但很快收回視線,說,“下午有人給你打了幾個電話。”
林想起在學校人緣很好。他周五一整天沒去上課,有人關心他給他打電話很正常。所以聽到陸琮的話,他也沒有多想,先從病床上下來,穿好外套。隨口問了句:“誰呀。”
他以為會是平時和他聊小話最多的同桌陳秋天,又或者是喜歡跟他一塊兒互抄作業最後並肩被罰站的那幾個教室後排戰神。
直到陸琮語氣淡淡地說出那個名字:“沈嶠嵐。”
林想起愣住。
他驚訝的表情實在沒辦法收住。
儘管他從原文中得知沈嶠嵐心裡對他早已有好感。
但林想起很清楚記得,在這個時間點上,沈嶠嵐還沒有認清自己的內心而且非常好麵子,絕對不會主動打電話來關心他。
當然,林想起也不能忽略昨天上午發生的事,在他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陸琮和沈嶠嵐在學校裡互相釋放信息素對峙。這段小插曲已經與原文有出入。
或許就是由於這個劇情的改變,導致了沈嶠嵐的人物性格也跟著變了一下?被陸琮的信息素打通了最後一竅,想起來要關心林想起了?
除了腦子壞掉,林想起實在找不到理由解釋,沈嶠嵐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在如此美妙的周六給自己打來電話。
但林想起現在對沈嶠嵐此人的觀感隻用一句話形容:死裝且有病。
他一點都不關心沈嶠嵐打電話來所為何事,也不打算回複,從陸琮手中接過手機後,看也不看就收回兜裡。
陸琮揚眉看著他:“不回?”
林想頭:“嗯。”
陸琮沒說什麼。
無論林想起由於什麼顧慮沒有回電話,對陸琮來說都已經是一種寬容。
因為就在不久前,林想起甚至還找他參謀寫情書,以及每次給沈嶠嵐發的消息都要先給陸琮過一遍。
儘管陸琮的感情經驗也為0,並且從來不會給他出謀劃策,但林想起就是要拉著他一起討論沈嶠嵐。
如此比較起來,這樣的改變已經令人欣慰。
他們離開醫院之前,唐鷺雨給林想起的脖子上貼了個oa專用阻隔貼,還給了林想起一整盒新的。
這一型號的阻隔貼市價昂貴,因為功能比較全麵,能在標記後立刻使用,兼具了消毒降溫和快速修複以及淡化咬痕的效用。
唐鷺雨給得很大方,但錢自然是從陸琮那邊收。
林想起覺得他用這種好東西太浪費了,說:“我腺體不是還沒有分化嗎,也不會釋放信息素,應該用不到吧。”
唐鷺雨和陸琮同時看了他一眼。
林想起:“?”
唐鷺雨說:“你沒有發現自己身上全是陸琮的信息素味兒嗎?”
“啊。”林想起當然發現了,但是他幾乎已經快習慣這種被陸琮的味道包裹的感覺,因此忽略掉了這個問題。
“臨時標記後的24小時左右,你的身上都會帶著alha的味道。你也知道陸琮的信息素比較特殊,彆人聞了多少會難受。更何況,你希望每個路過你的人都知道……”
唐鷺雨壓低聲音,悄悄在林想起耳邊說,“你被一個很凶的alha標記了嗎?”
其實本來是一句很正常的提醒,但被唐鷺雨用這種曖昧不明的口吻說出來,林想起耳根驀的一熱,往後退了小半步。
剛好退到陸琮的身前,被托住後背。
“那什麼……”林想起清了清嗓子,點點頭:“那我以後每次標記完都貼一張。”
他還不忘回頭叮囑陸琮,說,“要是我沒記起來,你要提醒我。”
陸琮沒說話,手扶在林想起的肩上,修長的指節若有似無地搭在他頸側,快要碰到後頸貼著阻隔貼的腺體處,在周圍輕輕摩挲。
林想起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聽到了嗎?”
陸琮的目光從林想起腺體上收回,從善如流地回複:“好。”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兩人走到門口,不用開口商量,便默契地一同走進了陸琮家的院子。
林想起和陸琮的家是這條老街上兩棟緊緊挨在一起的小樓房,兩棟房子從外麵看戶型格局都差不多,是老一輩們搭夥修建起來的。
隨著城市發展,這些年,周圍街坊鄰居很多人都搬走了。大大小小的自建房經過改建拆除,如今有的變成了小商鋪,有的修成了綠化帶。
還留在這裡的住戶隻剩下家人。
其中就包括林想起和陸琮。
陸琮的父母一直以來都公務繁忙,從陸琮很小的時候就把他送到老家這裡來。當時陸琮的外公外婆還在,便幫忙照顧著陸琮,老房子裡也不至於冷清。
後來老人去世,正逢聯盟各國間出現了一些緊急戰事,作為中將的陸霍自然趕往了戰區,齊葉則長期需要在外奔忙。
夫妻二人考慮過帶著陸琮搬家去首都,因為陸琮的爺爺奶奶都住在首都大院,他們忙的時候老兩口還可以照顧孩子。
但不知為何,最終並沒有這麼做。
幾經商量,夫妻倆竟是讓年僅十四歲的陸琮獨自一人留在了老房子裡。
有人覺得這是陸霍和齊葉培養孩子獨立能力的一種方式,但也有人聽說,是陸琮當年自己要求留下的。具體原因無人知曉。
而林想起之所以生活在這裡,則是因為無處可去。
林想起的父母在他十四歲那年因意外離世,留下了一筆可觀的遺產和一棟房子。
起初有不少親戚覬覦遺產而宣稱可以收養照顧林想起,但林想起全都拒絕了。在陸琮父母的幫助下,林想起成功把遺產和房子都牢牢拿在了自己手裡。
後來這些年,他就獨自一人守著這個老房子。
聽上去孤苦無依,但林想起卻一點都不寂寞。
因為他的隔壁還住著一個和他境況相似的陸琮。
他們都是小小少年,守著大大的家。
於是這些年相互依偎,並不孤獨。
林想起比陸琮先一步踏入院門,對這裡熟悉得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很順手地薅了一把院子裡上了年紀的樹,把秋季正在枯落的最後一片葉子拈在手裡,準備拿回去當書簽。陸琮對他的行為早已習以為常。
林想起進門開開心心換了鞋,跑進去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然後拆開茶幾上各種各樣他愛吃的零食,開始放縱。
他今天睡了一下午,今晚肯定是沒什麼瞌睡的,既然如此不如就玩個痛快。
吃完一包跳跳糖,他就摸出手機,準備打開遊戲。
然而,快樂不過兩分鐘。
陸琮出現在沙發後麵,從他身後遞過來一遝試卷。
林想起:“?”
陸琮:“周末作業。”
林想起兩眼一黑:“你哪兒拿的卷子?你周五不是也提前回家了嗎?”
“走之前去了一趟辦公室。”陸琮將試卷塞進林想起懷裡,說,“都是老師們的心意,我幫你也拿了一份。”
林想起氣得往沙發上直挺挺地一倒,試卷就這麼攤在自己的臉上:“這麼好的心意你自己收著吧。”
“高三了,琰琰。”陸琮彎下腰,手肘撐在沙發靠背上,好整以暇地低頭看他,“你不想考首都大學了?”
猝不及防,他又叫自己小名。林想起有種被討好的錯覺,忽然氣不起來了。
但是他不想屈服。
他真的討厭做卷子!
“明天吧,明天我再寫。”林想起從試卷縫隙中露出一雙機靈的圓眼,夾著嗓子裝乖,“剛被你標記了,我好累,好困,身上都沒勁兒。等我休息好了,明天一定……”
可惜被陸琮一語道破:“明天也要標記。”
心機被揭穿,林想起幽怨:“壞東西。”
陸琮哄他:“今晚在這兒寫,不懂的題我可以給你講。”
“那要是都不懂呢?”林想起耍賴皮。
陸琮好脾氣地說:“都講。”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林想起也沒辦法再拒絕。畢竟陸琮也是為他好。
林想起沒有陸琮的好成績也就算了,他也沒有陸琮的好家世好背景,他們家裡甚至隻有他一個人,事事都隻有靠自己。
這種情況下,他再不努力上進,未來必然一片渺茫。
林想起重重歎了一聲氣,抱著卷子彈坐起來。
但在一瞬間,林想起忽然想到了什麼,看向陸琮。
陸琮感覺到他的視線,挑眉回望:“嗯?”
“陸琮,你是真的想和我一起考首都大學嗎?”
這個問題問得很突然。
很多年前,林想起就和陸琮約好了要一起去首都大學,而陸琮也對這個約定表現出了完全的支持和決心,並且為此一直保持著優異的成績——雖然他不管有沒有決心,成績都一直很好。但至少他的態度很端正。
可是林想起突然想到了原文劇情中,陸琮其實並沒有參加高考,轉而接受了軍校的邀請,離開了這座城市。不出意外的話,他將成為全聯盟史上最年輕的少將,擁有普通人一生都望塵莫及的權勢名利和光明坦途的未來。
雖然林想起知道,陸琮沒能高考的那段劇情其實很複雜,其中有著各種盤根錯節的狗血誤會,更離不開沈嶠嵐那個瘋子的從中作梗。
但不管怎麼說,從後文發展來看,陸琮確確實實是更適合去軍校的。
他有著遠超一般alha的身體素質和絕對強悍的信息素,又加上有一個本就是將軍的父親為他領航,好像怎麼想都覺得留在老家高考是個不太明智的選擇。
“為什麼不。”陸琮反問,“首都大學是目前來說最好的選擇。”
“是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林想起沒有讓他敷衍過去,他撐在沙發上,仰起下巴,拉近了和陸琮的距離,探究地盯著他,“對你而言,還有很多比這個更好的選擇吧。”
陸琮說:“是嗎?我不覺得。”
林想起眯了眯眼,忽然換了一個問法:“如果不考首都大,你自己想去哪裡?”
“你呢。”陸琮接得快,但並不回答。
林想起:“不要用問題回答問題。”
陸琮說:“我沒什麼想法。”
“陸叔叔是將軍,齊阿姨是大科學家。”林想起追問,“你不想走他們的路嗎?前程萬裡未來可期。”
陸琮看著他,驀的輕笑了一聲,林想起不爽,刑訊逼供似的抓住陸琮的衣襟,逼他回答:“快講。”
“你也說了,那是他們的路。”陸琮抬手,掌心不輕不重地落在林想起的手背,但卻沒有推開他,“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林想起聽罷,肅然起敬,立刻高看陸琮一眼,問:“那你的路是什麼?”
陸琮:“現在應該你回答我了。”
林想起:“啊?”
陸琮:“如果不想考首都大,你想去哪裡。”
以林想起現在的成績,首都大確實有一點點的小困難,雖然陸琮相信林想起很聰明,隻要用心學,一定能考上。
但……凡事要留個後路,多問一嘴總是沒錯。
“我應該能考上吧。”林想起的自信來源於他對原文劇情的了解。
他後來可是拿到了首都大錄取通知的!隻不過猝死在報名前不久。
但林想起也忍不住開始設想,如果自己真的沒有考上,會如何?
他靈光一閃:“如果高考落榜,我就去賣蛋烘糕。”
陸琮一愣:“什麼?”
這個確實和首都大學的差彆有點大了。
“就咱們學校門口那個推小車車的蛋烘糕,你吃過嗎?老板大哥說,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能掙好幾萬。”
林想起完全陷入假想,“我到時候推一車出去買,自己吃半車,都還有的賺。”
陸琮:“……”
陸琮合理推測,林想起根本沒有做過首都大學以外的計劃。
這時,林想起初心不改,又反過來問陸琮:“你還沒說,你要是不去首都大,有什麼打算?”
陸琮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林想起以為陸琮對他很無語,畢竟這個話題已經完全跑偏,毫無意義。
而且以陸琮的情況,就算他不對將來做任何打算,陸家也有的是人脈資源給他保駕護航。
林想起擺擺手,想說算了,不聊這個了。
然後下一刻,就聽見陸琮一本正經地說:“我去你旁邊賣烤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