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玄幻魔法 > 天才鑒寶師 > 第380章 艾月的美夢

第380章 艾月的美夢(1 / 1)

推荐阅读:

攝政章節(段落)已經刪除,請書友使用聽書功能,注意:使用‘真人講書’,不要用‘智能朗讀’。給您造成困擾,抱歉之至!

瓷是會說話的。

我初見它時,是在城南的舊貨市場。那是一隻青花小盞,邊緣略有殘缺,靜靜地躺在紅絨布上,像一片被遺忘的月光。攤主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見我駐足,便用枯枝般的手指輕輕拂去盞上的塵埃。陽光穿過棚頂的縫隙,在青花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那些鈷藍色的紋飾忽然活了過來,在白色的瓷胎上遊動。

"這是康熙年間的民窯,"老者說,"你看這畫工,隨意裡透著章法。"他的指甲輕輕叩擊盞身,發出清越的聲響,像是遠古的回音。

後來我常去博物館看瓷。玻璃展櫃裡的它們,端莊肅穆,與舊貨市場上的隨性模樣大不相同。官窯瓷器總是規整得近乎刻板,每一道紋飾都像是被禮法丈量過。而民窯則活潑得多,畫工們常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真性情——一朵雲彩畫得格外飄逸,或是一隻鳥兒的眼神特彆靈動。這些細微處的差異,讓我想起小時候臨帖,總在某個筆畫上忍不住要飛出去,惹得私塾先生直搖頭。

瓷最動人的時刻,是在燈下。我曾在一個雨夜,取出收藏的幾片瓷片把玩。那是些不成器的殘片,有的隻有指甲蓋大小。但當台燈的光斜斜地照下來,薄如蟬翼的瓷胎便透出光來,青花的藍色在光暈中微微顫動,仿佛隨時會從釉下浮出。瓷片邊緣的斷口參差不齊,露出細膩的胎骨,像是時間的齒痕。

景德鎮的朋友告訴我,瓷器的生命始於一場痛苦的嬗變。高嶺土要經過碓打、淘洗、沉澱,像修行者般層層褪去雜質。拉坯時,工匠的手掌與旋轉的泥坯之間,存在著某種神秘的默契。我曾見過一位老師傅拉坯,他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捧著泥團,手腕微微一動,泥團便如活物般向上生長,轉眼間已成器型。那動作行雲流水,仿佛不是在塑造泥土,而是在釋放一個早已存在於天地間的形貌。

上釉是瓷器最接近神性的時刻。素坯在釉水中輕輕一浸,便披上了一層晶瑩的外衣。這層玻璃質的肌膚,將永遠封存匠人指尖的溫度。我收藏過一隻釉裡紅小瓶,釉色如凝固的晚霞。朋友說這是最難燒製的品種,銅紅在窯火中稍有不慎就會飛散,十窯九不成。而這隻小瓶的紅,卻像是從胎骨裡滲出來的血,曆經三百年仍未凝結。

瓷器的開片最是耐人尋味。有些瓷器在出窯時完美無瑕,卻在歲月中漸漸生出細密的裂紋。這些"冰裂紋"非但不是瑕疵,反被視為時間的饋贈。我的書架上有一隻哥窯小洗,通體布滿金絲鐵線,像是把無數個黃昏封存在了釉下。每當晨光斜照,那些裂紋便勾勒出迷離的光影,仿佛在訴說某個未完成的故事。

最令我動容的,是那些殘缺的瓷器。博物館的庫房裡,堆滿了等待修複的瓷片。有的隻剩半邊牡丹,有的僅餘一尾遊魚。修複師們像解謎者般,從這些碎片中拚湊往昔的容顏。我曾見過一位老師傅修複一隻破碎的梅瓶,他用細如發絲的金線,將碎片重新連綴。金線在瓷麵上蜿蜒,既是對傷口的縫合,也是對傷痛的銘記。完工後的梅瓶,裂紋中流淌著金色的光,比完好時更顯珍貴。

瓷終究是要碎的。無論多麼小心嗬護,終有一日會重歸塵土。我收集的那些瓷片中,有一塊特彆讓我珍視。那是塊青花碎片,上麵隻有半片蕉葉。蕉葉的葉尖恰好斷在殘缺處,給人一種錯覺,仿佛那缺失的另一半隨時會從虛空中生長出來。我常把它放在掌心摩挲,冰涼的觸感中,似乎能觸摸到某個無名畫工的心跳。

夜深人靜時,我常取出瓷片對著燈光細看。光線穿過薄如蟬翼的瓷胎,那些鈷藍的紋飾便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三百年前的筆觸,就這樣穿越時空,在我的書房裡輕輕呼吸。瓷的壽命遠比人長久,但它們卻比我們更懂得沉默。每一道釉色,每一處開片,都是歲月留下的密語,等待有緣人來解讀。

前些日子,我又去了城南的舊貨市場。那位老者已經不在了,他的攤位如今是個賣手機殼的年輕人。我在角落的紙箱裡,發現了一隻粗瓷小碗,碗底有個小小的窯裂。年輕人說這是民國時期的物件,不值什麼錢。我買下了它,現在用它來養水仙。粗糲的碗壁與水仙嬌嫩的花瓣形成奇妙的對照,就像瓷器本身——既脆弱又堅韌,既沉默又喧嘩。

瓷教會我一種觀看世界的方式。在這個速朽的時代,它提醒我們有些美需要時間的沉澱,有些價值必須經過烈火的考驗。那些流傳至今的古瓷,哪一個不是劫後餘生?它們的殘缺,恰恰是最完整的語言。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