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姚家水庫西南方一個地勢稍高的山坡上,立著十多個人,在他們東北方的視野裡,麵前的田野呈層狀緩坡漸漸向下,一直延伸到水庫邊。
他們一行人的北側一公裡外,有一道起伏的山梁,呈半環繞狀向右側低伏延伸,水庫邊的小丘便是山勢的儘頭。
心意門掌門胡海田手捧一麵羅盤,他的手看上去很穩,但羅盤正中“天池”中的磁針卻在微幅的急速震顫,他微微皺眉,旁邊的廣山派掌門潘如龍問道,“老胡,怎麼樣?”
“看樣子就是這裡了,此時羅盤中磁針顫動的狀態,既像奇針八法中的搪針又像投針,此行恐怕會發生凶險之事。” 胡海田憂慮道。
天心派掌門夏雨撫摸一下愛徒樂雲的頭,笑道,“老胡,凶險怕什麼?我隻怕此行無驚無險,江湖寂寞,這一身功夫白白擱置啊。”說到最後,語氣轉為感歎。
胡海田微微搖頭,看著旁邊也端著羅盤的一個乾瘦老頭,道,“呂兄的意見呢?”
這老頭又矮又瘦,宛如一根乾柴棒,他看著羅盤沉吟道,“搪針針擺不定,斷此地深藏怪異,居則禍患,投針浮沉不定,斷此地埋有陰宅,恐惹是非啊。”
本來,胡海田以看風水為主業,他在業內名聲甚大,生意興隆,但去年自從見到了林如海,看到他年紀輕輕一身本領,心裡暗自羨慕,金陵布置風水一事之後,胡海田便謝絕了所有邀請,有錢也不賺了,帶著弟子魯明回到家鄉徽州,一心授徒。
既然他稟賦一般,他便希望他的弟子能再努力衝擊一下,登堂入室,讓心意門的鬥術傳承下去,而不僅僅是靠著看風水混日子。
大上個月,胡海田逛徽州古玩市場,偶然得到一本殘卷古書,書裡夾帶一張古舊的地圖,上邊附帶一段奇門術法練氣的口訣:
真文誕敷,昭昭其有,冥冥其無,木堅則榮,守榮則實,水澄則清,貴清不溢,五政既持,利往從吉,二儀在戶,循環赫奕,處暗愈光,交曲使直,綱紀吾身,晨昏怛愓,氣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煉液,道氣常存,回度靈田……
胡海田看後大為震驚,當即有醍醐灌頂、豁然開朗的感覺,因為這段口訣振聾發聵,直接將他對術法修習的認知提高了一個層次!
這是一段殘缺的口訣,到回度靈田便沒有了,胡海田抓心撓肝一樣的難受,他看看地圖,莫非口訣的後續內容在地圖上某個地方?他研究幾天後有所心得,便去拜訪好友、天心派掌門夏雨。
今年的頭幾個月,夏雨依然在幫著好友、廣山派掌門潘如龍尋找殺害潘如龍弟子宮城的仇敵,但他們三次趕赴秦嶺,不僅沒有尋到仇敵,還兩次遇到部隊搜查。他們不怕仇敵,但與朝堂力量發生衝突乃江湖大忌,於是二人暫時放下了尋找。
胡海田來到杭城天心派的時候,不僅潘如龍在這裡,術法門派湘西李家的大小姐李瀾梔也在,李瀾梔是代表父親來探望張栗子老前輩的。
大家都熟識,胡海田便拿出那張地圖,讓他們看那練氣的口訣,他不需要藏著掖著,因為幾個人裡就屬他功力最低微,彆看李瀾梔僅僅二十三歲,還是個漂亮女孩,但六歲便練出靈覺,此時神識的功力已非常深厚,是李家未來的代表人物。
夏雨、潘如龍和李瀾梔看了,均大為震動,事實上,對這幾句口訣他們感悟更深,立刻,他們達成一致意見,要尋找口訣的下文。
之後的一個多月,他們按圖索驥、走了十來處地點,最後,找到了洛城北邙山姚家水庫旁的小珠山,按照地圖所示,他們認為終於找對了地方,沒想到在這裡,胡海田遇到了熟人呂楓。
自古風水學有兩大門類:形勢派與理氣派,形勢派重視龍、穴、砂、水,主要偏重於地形、地貌的變換與風水龍脈走向的研判。
理氣派在風水砂穴的基礎上,引入了古典數術的內容,囊括陰陽、五行、八卦、九宮等等玄學,尤其重視元運、方位等抽象的推演。
這兩派的區彆僅僅是看風水,並不包括鬥術,也就是狹義上的風水流派,比如看陽宅、陰宅等等,但是,兩派的術士所學都能用在盜墓上,隻要稍微墮落一下,那立刻就可以從看陰陽宅的風水先生,變成盜墓團夥的掌眼先生。
呂楓作為理氣玄空派的知名風水大師,同時也經常受雇於盜墓團夥做掌眼,於是,尋術法口訣的一夥人遇到了盜墓的一夥人,胡海田與呂楓是熟悉的,兩人一聊,發現兩夥人找的是同一個地方。
尋口訣的一夥人有胡海田、潘如龍、李瀾梔、夏雨和他的弟子樂雲,此行,夏雨把他的小徒弟樂雲也帶了出來見世麵。
盜墓的一夥人老大何然,是一個心狠手辣的職業盜墓賊,此次帶著五個小弟,又請了呂楓掌眼,是要大乾一票的。為了這單生意,他們已經準備了將近一年,沒想到萬事俱備,居然來了分贓的,這還了得?
但是他也聽過夏雨和潘如龍的名頭,知道自己是得罪不起兩位奇門大佬的,但也忍不下這口氣,胡海田、呂楓給彼此都做了介紹後,他便拱拱手道,“夏掌門、潘掌門、胡掌門,找到東西後該如何劃分,還是先定下來章程吧。”
夏雨笑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劃分呢?”
“按人頭劃分,女人孩子不算,如何?”按何然的分法,對方隻有三個人。
胡海田和夏雨微笑不語,潘如龍笑著搖搖頭,李瀾梔拉著樂雲的手,道,“小雲,聽明白這蠢貨的意思了嗎?我們兩個不算人的。”
彆看樂雲年紀小,今年隻有八歲,但天賦異稟,術法功力已經和胡海田差不多了,他聽了後不說話,一揚手,一道冰涼的氣息直襲何然口鼻,何然隻覺得呼吸一滯,鼻子鑽進一股冷風,當即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他和手下們吃驚地看著這小孩子,不等何然說話,李瀾梔對他道,“看到那棵樹了嗎?”她用蔥白一般的手指指著眾人身後的一顆老槐樹,“我要你退到那裡。”
“豈有此理!”
“開什麼玩笑?”
那棵老槐樹距離他們有十幾米遠,何然的手下們對李瀾梔厲聲喝道,何然不說話,眯著眼睛陰沉地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