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陳祖澤是香港賽馬會董事，所以，馬會會所總經理楊帆一直都在陪同，他見林如海立在一幅畫前久久觀看，心中納悶，便走了過來。
李翰藻也注意到了林如海的異常舉動，因為喜歡蘇芷凝的緣故，李翰藻和楊紅兵等很多人一樣，都認為林如海配不上蘇芷凝，所以，不免內心有些小情緒，隻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此時見到林如海立在畫前久久不動，也起了好奇心理，他笑著對蘇海君道，“伯父，您的女婿對著一幅工藝畫，在發什麼呆？”
蘇海君笑笑，當然不知何故。
陳祖澤道，“林先生能給國家捐贈幾百億文物，想來是有所發現，我們不妨過去看看。”他是喜歡古董的，如果不是剛才一直談著生意，是願意和林如海聊聊的。
這樣，他們六七個人就一起過來了，他們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其他人也漸漸圍了過來。
“林先生在看什麼？”楊帆過來問道。
“楊總，這畫出售嗎？”林如海問道。
楊帆驚訝，“林先生，莫非這畫有不同尋常之處？”
林如海歎息一聲，道，“我今天是來做客的，瞞天過海拐走主人家的物件不好，不然我一定找個借口買下來。”
啊？楊帆更驚訝了，青雲閣的擺設都是工作人員弄的，東西自然談不上有多高的價值，但看林如海的樣子，這幅畫大有不同。
“林先生，難道這畫……是古董？”楊帆驚疑問道。
“是的，是明代書畫大師沈啟南的作品。”林如海感慨道。
陳祖澤聽了，細觀這幅畫，他收藏了十來幅字畫，《甕牖圖》的原作他是看過的。
畫麵由右開始觀看，可見到山石勾勒輪廓後填以石青石綠，山石上的樹以雙鉤繪成，山石旁停著一輛馬車，再往前則是一湍急的水流，水流上有一石板橋，而後到一較為平坦的區域。
這裡有四人，右邊三人中穿紫袍者為主角，左邊穿藍色長袍男子正做敲門狀。門後有一茅草屋，草屋上有一圓形的窗戶，窗戶旁有兩根竹竿撐起窗棚，往內可以看到一男子，正往畫麵右方看去。
看了一會兒，陳祖澤道，“林先生，您看這裡的馬車，還有籬笆，甚至子貢衣服的顏色，均與趙孟頫的《甕牖圖》不同，沈周臨摹的作品怎會如此？”
廳內男男女女幾十人，都聚攏了過來，鄭廷發打完電話，也過來了。
“陳先生是行家，慧眼如炬，當即就指出了不同之處，但讓我感慨的就是這個。”林如海此時，因為心中大為感慨，很有傾吐一番的想法。
他看了看圍觀的眾人，道，“孔子最富有的學生，是又經商、又當官兒的子貢，最窮的兩個學生，一個是一簞食、一瓢飲的顏回，另一個就是原憲，這三個人都是孔子的優秀弟子。
元代趙孟頫畫的《甕牖圖》，講的是孔子去世後，子貢去看望原憲的故事，原憲的土牆柴門外，器宇軒昂的子貢，紫衣長劍、錦帶飄飄，大駕光臨。”林如海說到這裡，指了指畫中最右邊三人中的主角子貢。
又道，“本是同門師兄弟相訪，但是最前麵，子貢有隨從上前代為叩門，站在最後、手捧禮盒的侍從，心神不定的向後張望，放心不下他們停在路旁的豪車。
子貢旁邊手持銅如意的侍衛，則更關心後麵侍從手中的禮盒兒，彆有什麼閃失。柴門之外的世界，處處可見金錢、財富和地位，對人的心理和意識潛移默化的影響。
土牆之內，則是一片清苦景象，茅屋草簷下，葫蘆高懸，彰顯主人的高逸氣質，一個破損的陶甕，嵌在了茅屋的土牆裡，既當門又當窗，兩根木棍兒支起的席簾，即使門簾也是窗簾。
甕口之內麵目清瘦，身著補丁衣衫的原憲手捧書卷，聽到有人敲門，正向門口張望，清貧至此仍能一心讀書。
柴門之外，是一個平凡的世俗世界，土牆柴門之內，則是一介儒生安貧樂道、超凡脫俗的精神世界。推門之後，師兄弟兩人相見會是怎樣的場景呢？畫中沒有表現，留給了觀眾想象空間。
安貧樂道很好，為富且仁也不錯，貧不諂媚、富不驕橫，隻要以德為貴，都是好兄弟。趙孟頫的創作意圖想得多麼深遠！”
說到這裡，林如海看看陳祖澤，道，“沈周臨摹趙氏的《甕牖圖》，馬車、籬笆，甚至子貢衣服的顏色，均與趙孟頫的《甕牖圖》不同。
但是，沈周臨摹的這副作品，人物的心境、神態卻與趙氏是相同的，他臨摹的是趙孟頫畫作的神韻，而非表麵的這些景象，這與伯樂相千裡馬的故事有異曲同工之妙，怎能不讓人感慨呢？”
林如海說完，看著畫作又嘖嘖讚歎，他一點都沒有做作，此時此刻，他真的為這高超的藝術表現所折服。
蘇芷凝看此刻的老公，想起了那次在韓雅莊園鑒寶的過程，她其實就是那時候喜歡上林如海的，完完全全的一副高人灑脫做派。
蘇海君見此，想起了林如海在他書房鑒寶的事情，那種指點江山的超凡氣質讓人印象深刻，圍觀眾人看不明白，也聽不明白，但不明覺厲。
陳祖澤聽完，感覺莫名的震撼，便仔細地觀畫。
這時候有人問，“林先生，那麼這幅畫能值多少錢呢？”
林如海看著那人，搖搖頭，此刻這樣令人震撼的心理境況下，居然有人想著錢？不過他還是隨口道，“沈周的真作，幾千萬總是值的，他這樣臨摹趙孟頫的作品，添了不少韻味，上億也未可知。”
說完，看著畫作，又歎道，“高明而有趣！”
喧賓奪主！在李翰藻看來，林如海此刻的言行，風頭已經蓋過了他這個主人，加上對他的偏見，此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脫口而出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林先生看錯了呢？”
林如海淡淡笑了一下，沒有回答，這更讓李翰藻不爽。
會所總經理楊帆已經完全處於一種震撼震驚到極致的程度了，事情過於出乎意料，他已經木在當場，隨便掛在牆上的一幅畫會價值上億？他當然會找人看，但見林如海的態度，幾乎是事實了。
這時候，林如海的手機響，國安三處二科的偵查員杜飛道，“林哥，我查到了那個方巧雲的不少資料，發給你？”
“好啊，多謝了兄弟。”林如海對人群點點頭，走遠了。
他聽到有人問，“沈周是誰啊？”
又聽到陳祖澤的回答，“唐伯虎、文征明、祝枝山的老師。”
馬上，林如海的微信收到了十多篇文檔，他粗略看了看，這時候鄭廷發走了過來，剛才賞鑒畫作的過程、林如海的氣度也讓他折服。
“林先生，我已經電話了何小姐，她說要考慮考慮，說明天會親自給您電話。”
“好的，此事煩勞鄭先生了。”
“不用客氣。”
林如海回到人群那裡，對蘇芷凝道，“我們回去吧。”說完向李翰藻、陳祖澤和楊帆、潘石屹等人告辭。
李翰藻點點頭，陳祖澤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震撼中脫離出來，急忙道，“林先生，我們交換一下聯係方式吧，如果不打擾的話，改天鄙人想登門拜訪。”
“陳先生客氣了，歡迎之至。”
一一打過招呼，林蘇二人向外走，楊帆趕緊跟了上去，林如海處事太大氣了，他完全可以不指出畫的真實情況，而買走這幅畫，如果他張口要，自己以為幾百塊的工藝畫，也就隨便送了出去。
但人家沒有，直接指出畫作的真實情況，還說或許會價值上億，這可就是大家風範了。
“林先生，今天真是……我都不能用感激來形容此時的感受了，以後您常來玩，改天小弟擺酒致謝，您和太太一定賞光！”楊帆有些失態地搓著手，說道。
“客氣了，楊總再見。”
兩人出來，上車，林如海將文檔發給馮曉露、楚楚和姚冰三人，然後給馮曉露打電話道，“曉露，你們三個把這些資料發到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