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有什麼可看的,她們這是山莊!山莊!在山上的莊園!
從這裡往下看連人都看不清,隻能看到漆水郡那邊鱗次櫛比的房舍,還是個輪廓。
“奴婢可以為您在此處搭一座更高的看台,不過需要些時日和銀子。”
“或者你去給我換把椅子。”
然後呢?砸你頭上?
申椒:“是奴婢想的不周到,這就去。”
“算了下次吧,傘。”
申椒麻木的將傘撐起,當天回去她就四處翻騰了一遍,給那傘加了個可以立在地上的底座,就像有些茶水攤支起的大傘那樣。
叮叮咣咣的,薛順隔著窗戶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第二日申椒期待了一天,結果……他不去了,昨天還說什麼下次吧,今天就連門都不出了。
那我做這個乾啥?
申椒提膝,哢的一聲就將杆子撅折了填進小廚房的灶洞中。
好生氣啊,但臉上依舊笑的討喜。
薛順:沒勁。
“你也去玩吧,等盛會結束再回來也行。”
“奴婢不愛出門玩樂。”
“真的假的?”
薛順啃著一片薄薄的甜瓜,感受著那一點點冰涼的滋味兒,心情不賴的問道。
申椒:“真的。”
“怪胎。”
你個陰溝老鼠一樣就知道窺探的人怎麼好意思說我?
申椒想把這一盤子甜瓜都扣他臉上,可她沒有,這是她自己吃的:“天性使然。”
申椒打了個哈哈。
薛順:“天生的怪胎。”
申椒:知道了小老鼠,玩去吧。
落日餘暉中,少男少女二人。
一個坐在廊下倚著欄杆吃,一個坐在台階上抱著盤子吃,看似和諧,實則互相嫌棄。
申椒不著痕跡的動了動膝蓋,挪了挪屁股。
離他遠點兒!
惹不起她總是躲的起的,誰知薛順還不肯放過她,大概是太閒了還打聽起來了:“回生穀的藥奴都是你這副德行嘛?裝模作樣的。”
申椒:……
“這要看買家想要什麼,最受歡迎的通常都如奴婢一般乖巧溫順,聰明伶俐。”
薛順光是聽聽這話都覺得胃疼:“你要在這待三年呢,你就準備這麼一直裝下去嘛?我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這樣的,你這樣的我見多了,麵上裝的越真,心裡頭越狠,有什麼意思?”
“兩千七百八十二兩三錢六文。”
“什麼?”
“奴婢用這副樣子得來的賞錢。”
薛順:……
“哦,那是挺有意思。”
兜裡連個零頭都沒有的薛順如是說道。
“哪個冤大頭給你的?奴才裝乖也有嘛?”薛順有些期待道。
“穀主給的,藥奴半數都是男子,外人……不太行。”
申椒小心的答道。
“哦,你們穀主還挺大方的。”薛順假裝不在意。
申椒不置可否的岔開話道:“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奴婢?”
薛順從失落中回過神,斜睨她一眼:“我喜歡像個人的。”
?
小耗子罵誰不是人呢?等會兒喂你點兒耗子藥你就老實了?
“奴婢愚鈍,還請公子明示。”
薛順:“算啦,你就蠢著吧。”
一個兜裡有兩千七百巴拉巴拉那麼多銀兩,三年值百金的人,何必為了他改變自己呢?
他又沒有錢可賞她,這日子……湊合過得了。
薛順頗為淒涼的想。
申椒:低落個什麼勁啊,我再有錢不也是個奴嘛。
大概人這一輩子就是各有各的苦,不吃這個苦,就得吃那個苦。
害,得過且過,得樂且樂吧,至少她可以放肆的吃涼水湃過的甜瓜,想啃多少就啃多少。
甜甜的,涼涼的,脆脆的,是某些人想吃而不能儘情吃的美味。
申椒吃的倒是儘興,薛順乾瞪著眼看著就心煩,索性回屋去了。
練字練字!
吃完了瓜的申椒心情大好的進屋,一邊收拾散落在一旁的幾張紙,一邊誇:“公子的字真是稚拙可愛啊。”
薛順:……
“滾出去。”
申椒:……
我是真心的,這一撇一捺都那麼認真、那麼分明、那麼飽滿的字,的確很可愛嘛,還不愛聽了。
不愛聽拉倒。
“奴婢告退。”
“把字放下!”
薛順惱怒道,絕不給這該死的騙子任何打包笑料的機會。
在這裡笑還不夠,難不成還準備帶回去笑嘛?
天地良心,申椒可沒有那麼壞,她是準備拿去廚房引火用的。
這天氣又悶熱又潮濕的,柴火不好著。
這也不行,小氣吧啦的狗脾氣。
申椒煮了一罐綠豆湯安慰自己,端一碗去給他喝時,隻見薛順還在努力的把字拉成細長勾連的模樣,似乎……是準備學一學銀鉤鐵畫的字體,卻終不得其法。
認真說,回生穀的雞拿腳劃拉的都比這像樣。
何必難為自己呢?字這種東西能看清不就得了嘛。
不過他這努力的樣子倒是真讓人佩服,她當年要是有這勁頭,也不至於被師父抽的嗷嗷叫著漫山遍野的跑,以至於現如今還有人叫她……
往事如煙,就讓它隨風而去吧,不提也罷。
“公子,歇會吧,喝口湯?”
薛順撂下筆甩了甩腕子,往椅子上一座,伸手一接過就開始陰陽怪氣:“居然不是熱的,好難得啊,不想燙死我了?”
溫,通常都是溫的。
申椒一共就給他端過那麼一兩次燙嘴的,這小心眼的還沒完了。
“奴婢覺得這樣的您會更喜歡。”
“我不喜歡。”
那下次燙死您得了。
申椒暗罵一句,開始裝聾作啞。
薛順說著不喜歡喝的倒是乾淨,申椒剛收拾完,從廚房出來就碰上有人進來。
是個不認識的姑娘,穿著銀白色的衣衫,頭上、身上的飾品也是鋥亮的白,很耀眼,黑黃的肌膚,黝黑的眼,有種蓬勃的生命力,或許是皎國那邊的月族人吧。
“勞駕動問,十七公子可在,我奉我家公子的令來請十七公子去同生閣參宴。”
“在屋裡,請姐姐等下我這便去通傳,敢問你家公子是……”
“六公子,有勞妹妹了。”
“不客氣。”
申椒進了屋,還沒開口薛順就舉起了一張紙,上頭寫著——
說我身子不適去不了。
再看那張臉,板的跟棺材板一樣冷硬。
申椒一下就懂了。
他不想去。
於是便揉出一副為難惋惜的樣子出去解釋了。
那姑娘將發絲撩起彆到耳後,身上的銀飾相互碰撞丁零當啷響的悅耳:“那真是不巧了,便請十七公子好生養病吧,左右不過是兄弟們的家宴,不去也無妨,隻是過幾日便是通財盛會,到時群英畢至,總不好缺席,若是郎中不得用,我家公子那裡倒有幾位不錯的醫師,公子早說要薦來為十七公子好生調養呢。”
那怎麼沒見來呢?
“孫郎中挺好的,若不好再麻煩你家公子吧。”
“也好,我先走了。”
“慢走。”
“留步。”
虛偽的客套叫申椒厭煩。
薛順倒挺滿意的叮囑說:“若再有哪位公子的人來請我,一律這麼說。”
“那通財盛會,公子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