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硯洲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你若喜歡,我明日再蒸一些。”
林書棠笑著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蒸。”
段硯洲看著她的笑顏,微微出神,搖曳的燭光下,瞳孔裡不知不覺隻倒映著她的麵容。
今夜窗外的寒風難得停歇,窗外枯樹的枝丫也頭一次沒有發出吱吱聲響。
離著他們沒多遠的小山坡上,長房和林家不知從哪裡找到的破被褥蜷縮在一起。
官差們被搶了馬車,從四周找了一些枯枝,在地上燒了一堆火,在一旁瑟瑟發抖。
“我我們什麼時候到岐南縣”
其中一名官差嘴唇被凍得青紫,哆嗦著聲音問。
一旁將臉埋在襖衣裡的官差抖著聲音道:“快了,再走一走,就快了。”
“真是晦氣,頭一次押送犯人遇到這種事,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活著到岐南。”
官差們連連歎氣。
他們身上還有襖子。
長房和林家那些人,襖子被流民所扒,現在隻能靠著這堆火取暖。
運氣好能熬過這一晚,運氣不好,估摸著就要凍死在這裡。
這生死見人心。
長房那家人圍在一起,段忡不顧其他人,一個人往裡麵擠,越裡麵越暖和。
眾人擠著擠著,最後把一個小丫鬟擠了出來。
這是段忡妾室的貼身侍女。
這位妾室姓萬,是跟著一同流放來的妾室之一。
她早些年生了一個女兒,在崇國府還算受寵。
這些年來一直依附著周氏活著,眼下都落難,自然也沒以前那般恭敬。
“蓮兒,你們把我蓮兒弄哪裡去了?!”萬姨娘大聲喊著,將原本昏昏欲睡的一群人給喊醒了。
周氏往裡頭縮了縮,不耐煩道:“不過就是個小丫頭,不見了就不見了。”
萬姨娘拖著腳上的鐵鏈,沿著四周摸索著,在人群外尋到了被凍得奄奄一息的丫鬟。
她將人抱起來,急得大哭道:“蓮兒,你快醒醒,蓮兒。”
她的哭聲吵得段忡也生出怒意,“一個丫鬟,死就死了,彆吵了,再吵就給我滾!”
萬姨娘顫抖著身子,閉上嘴,看著懷裡呼吸微弱的婢女,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拖著婢女往官差跟前挪了挪。
好在這幾個官差都不是什麼狠心之人,他們抬頭長歎一口氣,將婢女抬到火堆旁,再往裡加了一些枯木枝。
婢女的臉色漸漸好了些許。
萬姨娘長鬆一口氣,握著蓮兒逐漸暖和的手,眼淚如雨落下。
她在崇國府原本還算受寵,可今日之事她是看清了這家人的嘴臉。
自私自利,視人命如草芥。
萬姨娘再次看向周氏和段忡的眼神變得凶狠起來,帶著濃濃的恨意。
周氏和段忡往人堆裡繼續擠著,兩人頭發淩亂,皮膚乾裂,即便落魄如此,還帶著一股子盛氣淩人。
萬姨娘收回目光,將恨意埋在心裡,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這晚風雪停歇,氣溫緩和些許,不然就光憑著這點柴火和他們身上那些殘破被褥,哪能熬過來。
不過沒死,也沒好到哪裡去。
最先出現狀況的是段青陽,被凍得尿血了。
他被官差領著去後方雪地裡接手。
原本還未察覺出異樣,直到睜開眼睛看到地上的血跡,大驚失色,一邊穿著褲子,一邊大聲喊道:“啊!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血?!”
他這個大少爺從小身邊就有大夫,吃得飽穿得暖,哪裡見過尿血。
一旁的官差走過來,瞅了一眼,笑道:“喲!世子爺,你莫不是個姑娘?怎麼還來葵水了?”
段青陽臉色一黑,“葵葵水”
官差一把將他拽回來,丟在人群裡,朝著段忡和周氏嘲笑道:“你們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是個女人!還流葵水呢?!”
眾人齊刷刷朝段青陽看去。
段青陽天塌了,眼睛裡竟然湧出淚。
段忡也懵了,“什什麼女人?”
官差朝著後方一指,“世子爺尿出的是血啊!”
段忡和周氏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