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忘性大,我雖然開始的時候心有餘悸,但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後來我又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他家是下溝的,叫張鬆。性格有些憨,長得比毛毛壯實很多,膽子也特彆大。我們班隻有他一個下溝的,平時也沒人和他玩。他特彆淘氣,經常捉弄同學,班裡人都不喜歡他。
四年級的五一假期,我乾爺爺家的兒子結婚,他家就住在下溝,我爺爺去上禮,又不放心把我一個人放家裡,就帶著我一起去了。
下溝可比西溝遠很多,我和爺爺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到。
那家人也姓張,年輕時候和我爺爺拜過把子。好巧不巧的,我乾爺爺家結婚的那個叔叔,是張鬆的舅舅。
那時候去上禮,對於我們這些小孩子來說,基本上就是等著吃飯,無聊的很。而且我們這裡的習俗是中午要請一頓,晚上還要請一頓,所以一天基本上都要在下溝呆著。
這時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哥哥,叫張磊,我們都叫他磊哥,濃眉大眼,長得特彆方正,他說要帶我們這些孩子去水庫玩。
下溝有一個很大的水庫,夏天熱的時候,他們都會去水庫裡玩水,聽說特彆涼爽。
但是長輩不讓我們去,因為太危險了。那時候他們都忙著婚禮的事,哪能看的住我們。趁他們一個不注意,磊哥就帶我們溜出去了。
水庫離我乾爺爺家不算遠,走路差不多隻用五分鐘。水庫很大,源頭是一個山泉,左右兩邊都是山,在遠處建一個水壩,就圍成了這個水庫。
山上是鬱鬱蔥蔥的鬆樹和柏樹,路就沿著山根一直到山腳,磊哥他們幾個男孩子看見水庫都瘋跑過去。
但他們沒有下水,而是以磊哥為中心,在水壩上圍成一圈。等我追上他們,才知道,原來是磊哥在講故事。
磊哥說,這個水庫兩年內死了好幾個人,有大人也有小孩。去年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就死裡麵了,那女孩本來是跟她媽媽來洗衣服的,就在岸邊玩水,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就摔倒在水裡,岸邊水淺,她媽媽見女孩摔在水裡起不來,伸手去抓,誰知道那女孩離岸邊越來越遠。
她媽媽著急了,就下水去救。可水庫岸邊淺,離岸邊不遠的地方就會變成斷崖式的深水區。她媽媽也不會遊泳,眼見自己的女兒就要進入深水區,也顧不上那麼多,向女兒撲騰的地方走去,最後導致兩個人都掉進了深水區。幸好這時候村裡人種地回來,見有人落水,趕緊一邊招呼後麵的人來幫忙一邊跳進水裡。
最後,那個媽媽雖然被救了,女兒卻已經沒了呼吸。人們發現,在那女孩的腳脖上,有著青紫色的抓痕,就像有人在水裡使勁抓著她的腳腕一樣。
等磊哥講完,我們都沒出聲,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這時候磊哥突然“啊”的一聲,把我們都嚇一跳。
磊哥見我們被他嚇到,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我們這才反應過來,他講這個故事是在故意嚇我們。
“我才不怕。”張鬆說完,脫的隻剩下小褲衩,跳進了水庫裡。
磊哥見張鬆根本不怕,知道沒嚇住他,也跟著跳了下去。剩下的孩子見他倆下去了,也都有樣學樣的跳進水庫裡。
我不會遊泳,就在水壩上看著他們玩。
水庫很深,水都是綠色的,我在水壩上向下麵看了一眼,深綠色的水好像有一種魔力在吸引我,讓我有跳下去的衝動。但我的心卻提醒我,離水遠點。
我退後了幾步,坐水大壩中間,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
他們幾個玩的正歡,尤其是張鬆和磊哥,明顯比其他孩子水性好。他們在水裡玩上了抓貓兒,我看著他們玩,沒覺得無聊。可我心裡總是有一絲不安,隱隱覺得會出點什麼事。
就在我想著的時候,水麵忽然濺起大片水花,聽聲音是磊哥,他在水麵上下撲騰,大喊著:“救命!”
看那樣子像是溺水了,有兩個膽子小的人開始往岸上遊去。張鬆卻徑直遊向磊哥,等他靠近磊哥的時候,被磊哥一把抓住拖下水麵。
水花消失了,安靜的有些可怕,我不安的看著平靜的水麵。
大約過了半分鐘,磊哥和張鬆一起露出頭,大口大口喘著氣。他們倆看遊向岸邊的那兩人,嘲笑他們是膽小鬼。
原來這隻是磊哥和張鬆的惡作劇。
他們熱熱鬨鬨的在水裡玩了一下午,直到要吃飯了才上來。好在我的擔心隻是虛驚一場,什麼都沒發生。
我們跟著磊哥回了乾爺爺家。等到他家時,正好趕上開飯。這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去了,看到叔叔和嬸嬸穿著喜服給大家敬酒時,我忽然就想起那晚在西溝發生的事。
叔叔和嬸嬸是活生生的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酒席的氣氛也非常熱烈,可卻驅散不了我心裡的那絲不舒服。
孩子吃飯非常快,他們剛開始喝酒我們就吃完了。這時,張鬆忽然拉了下我的胳膊,我本來不願意搭理他,但也不想呆在酒席上,因為我實在不愛聞白酒味兒,就和他出去了。
到了門外,看見磊哥他們幾個都在,就在我疑惑的時候,磊哥說:“走啊,接著玩去。”
吃完飯他們好像恢複了活力,也沒等我拒絕,張鬆就拉著我和他們一起跑了。
這時候天還不算黑,太陽雖然落下去了,卻還有餘光。
他們又在水裡玩起抓貓。
張鬆的淘氣勁上來了,也許是他和磊哥商量好的,他們紮猛子在水下抓其他孩子的腳腕,以此來嚇唬他們,等被抓住的人被嚇到,他們倆就會在水裡得意的嘲笑。
正在他們玩到興頭兒的時候,一個人忽然在水中撲騰起來。開始幾人沒在意,以為又是磊哥和張鬆的惡作劇,但那人撲騰了差不多有半分鐘。大家這才注意到不對勁,磊哥就喊:“張鬆,彆鬨了,放開他。”
可這話剛說完,大家就發現,現在浮在水麵上的人,就差張鬆。
磊哥趕緊朝那處水花遊過去,彆的孩子見狀都趕緊遊向岸邊。
磊哥很快就遊到那處水花,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撲騰的人就是張鬆。
我站在岸上,心裡的不安特彆強烈。
我看見一團黑影在磊哥他倆周圍,他們兩個在水裡激起很大的水花。我向已經遊到岸邊的人大喊:“快去找大人。”
那幾個小孩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跑向我乾爺爺家。
太陽落山之後,天黑的非常快,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周圍所有景色都模糊了。整個水庫裡的水全變成黑色,像嗜人的深澤。
在磊哥和張鬆激起的水花裡,一個小孩子的頭,慢慢浮出水麵,臉色青紫,露出一對尖牙。
盯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