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渡口處,薛虹領著一隊龍禁衛、錦衣衛等候著朱煇的船隊。
老馬扛著熟銅棍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薛侍郎,渡口的船隻都清理完畢了。還有就是順天府不少百姓都圍在渡口處,想要看一看東瀛的倭王長什麼樣子的,需不需要清理一下?”
“此戰乃揚我大明國威,既然百姓想看,那便讓他們看個夠。
不過隊伍要分開走。四殿下所帶物資、俘虜一隊,供百姓觀望,以宣天威。本官另帶一隊,同四殿下進京交旨。”
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防止有喪心病狂之人行刺。
“薛侍郎快看!!四殿下到了!!”
向河麵上望去,隻見江麵波濤翻湧,三百餘艘大船,船頭黃銅獸麵銜著獵獵旌旗,一麵麵大鼓其聲隆隆,震人心魄。樓船之上,兵士悍勇雄壯。
沿岸百姓無不為之欣喜,雀躍。
樓船靠岸,一隊身形高大的士兵迅速撐開帷幕,將渡口擋了起來。
隨後朱煇便被士兵抬了下來。
不擋不行啊,說好的大獲全勝,怎麼親王殿下還被人乾躺下了?
萬一被百姓看到會引發不好的輿論的。
薛虹繞進帷幕內,看著癱軟在擔架上的朱煇笑著打起了招呼:“四殿下久見了。”
“景哇!!!”
誰也想不到,堪稱陸地戰神,能手撕活人的猛男朱煇居然會弱船。
“走吧,把一坨王爺抬回宮裡先麵見陛下去。”
就在薛虹要轉身去騎馬時,卻被朱煇伸手拽住了袖子,用虛弱不堪的聲音堅定的吐出了兩個字:“尾款!!”
薛虹把朱煇的手從自己的袖子上掰開,隨後道:“這個殿下可同我說不來,還是到宮裡同陛下談吧。”
……
禦書房內,隆慶帝、正德帝爺倆直接坐在門口,望眼欲穿。
“老大,這一趟老四真掙了百來萬兩銀子?”
“父皇,小了,格局小了。遠遠不止啊!老四光是販賣倭奴都掙了不止百萬銀兩。
況且憑這小子的性格,在東瀛的時候會不搜刮一番?”
隆慶帝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雙手搓了搓:“哎呀,看來朕今天又要發一筆小財了。
那個誰,去東華門看看,人到了沒有?”
小太監飛快的跑了出去,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小太監大汗淋漓的又跑了回來。
“回稟陛下、太上皇,四殿下被抬回來了。”
隆慶帝、正德帝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抬回來??!
隆慶帝身上藏匿許久的帝威頃刻而出,宛若一條須發皆張的怒龍。
正德帝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把拽住小太監的衣領拎了過來:“你說什麼?!老四受傷了?!東瀛這群矮人是不想活了嗎!!”
“回稟陛下,四殿下沒受傷。是暈船暈的。”
正德帝噴薄而出的怒火瞬間被澆滅,然後將小太監從左手上放到地上。
暈船啊,那沒事了。這是他們這一脈特有的弱點了。
就連太子這種堪稱肉身成聖的存在,也沾點弱船屬性。
薛虹走在擔架旁邊,看著幾乎要變成液體的朱煇,表示理解。
彆說朱煇這個本來就弱船的,就是薛虹這個南方人,第一次坐海船也被顛的五臟六腑都移位了。
進了禦書房後,兩名錦衣衛將擔架放在地上,隨後退了出去。
“臣薛虹,帶四殿下前來交旨。”
“父皇,皇兄,我……哇……”
“景瑜啊,你下去休息吧。”
薛虹餘光瞥了一眼禦案上的賬冊,以及旁邊蒼蠅搓手的隆慶帝,心中悠悠一歎:四殿下啊,攤上這麼個爹,這麼個大哥。你就認了吧。
薛虹剛剛經過日精門時,碰見了被押運進來的囚車。囚車中的正是豐臣秀吉本人。
看起來極其瘦小,樣貌也是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醜陋。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容貌猥瑣的人會是從底層一步步爬到史書留名的豐臣秀吉。
似乎感受到了薛虹的目光,豐臣秀吉睜開眼睛,與薛虹對視了一眼。隨即看到了四周朱紅色的高大宮牆。
眼底是震撼,是不甘,是釋然,最後是無以言語的苦澀。
這一路上的旅途,豐臣秀吉見識到了大明同東瀛的巨大差距。
僅僅是天津衛的建築,就要超過東瀛京都不知多少。
如今眼前這座皇城,巍峨壯闊。
路過乾清門時,直視乾清宮的那一刻,一股威嚴撲麵而來。
豐臣秀吉仿佛在這坐落在大地的宮城上空看見了一條渾身金色,正在盤距的神龍。
祂不經意的擺弄顯露著自己的爪牙,一舉一動風雨興焉,刀兵起焉。
金龍每一次的抬眸,都是名為大明的龐然大物的憤怒。
……
下午時分,囚車最終停在了龍首宮的院子中。數名太監過來,將豐臣秀吉自囚車中放出,讓其沐浴更衣,好覲見隆慶帝。
隻是太監拿過來的衣服太大了,穿越豐臣秀吉的身上,難免有種詭異的喜感。
這是一套諸侯的朝服,金銀交織,威嚴貴氣,可穿在豐臣秀吉的身上,卻總有一種沐猴而冠的感覺。
這並非是大明有意羞辱他,隻是忽略了身高問題。
在錦衣衛的左右“攙扶”下,豐臣秀吉終於見到了被自己認為是宿敵之人。
當今太上皇,“僅僅”花費二十年時間改變大明糜爛局勢,收攏權力,整頓武備,肅清吏製,在位期間還硬扛了母親河一次肘擊的隆慶帝。
如今的隆慶帝雖須發皆白,但臉上卻並無太多褶皺,反而因為得到休息,顯得更加年輕些,仿若四十出頭。
身姿偉岸,龍章鳳目,一舉一動若金龍抬頭,神鳳張目,自有萬千威儀。
“你就是朕昔日冊封之倭王,豐臣秀吉?
倒也是個人物,不過也隻是如此了……朕聽說你想見朕,為什麼?”
“因為我想看看,我究竟輸給了怎樣的一位皇帝。”
隆慶帝手中一邊翻看著自己四兒子孝順過來的賬冊,一邊糾正道:“你輸給的不是朕,而是朕的兒子,朕現在已經退位了。”
豐臣秀吉情緒忽然有些激動:“可要是沒有你留下的底蘊,現在的皇帝根本不可能輕易的擊敗我!所以我不服!!”
隆慶帝慢悠悠的坐下,一手捧著賬本,一手去拿老花鏡,同時繼續紮心道:“冷靜點,那麼激動做什麼?
輸了就是輸了,哪來那麼多借口。說實在的,朕對你也很好奇。
朕之先祖乃是起於微末,後力挽天傾,再複正統之文明。你的經曆倒也有幾分風采在,可稱一代創奇。
光是這一點,朕就願意給你一條生路。讓你留在京中頤養天年。
對了,身體覺得還好嗎?”
豐臣秀吉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道:“托四殿下一路上的照顧,還可。”
“嗯,那就行。朕可是花了一百萬兩銀子的白條買你這條小命。你要是死了,朕多虧啊,雖然就一張紙的事,可傳出去,畢竟名聲有礙嘛。”
一百萬兩的……白條??
豐臣秀吉聽著錦衣衛的翻譯,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彎。
“行了,把他帶下去看管起來吧。等過幾天開太廟獻俘時還要他和那個倭皇出麵呢。
至於封賞,看後續皇帝怎麼說吧。這就不是朕該考慮的問題了。
不過說起來,朕是不是可以效仿唐太宗,收藏一下番邦國王?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
“單尚書、李尚書、老師,您三位太看的起我了。治理黃河這事我怎麼可能懂?”
薛虹看著麵前的單守才、李如圭、林如海三人無奈的解釋道。
薛虹把朱煇送到宮裡,剛剛出了東華門,就被這三位直接攔住,二話不說拽上馬車就走。
原因是李如圭有意趁著國庫富裕,大刀闊斧的治理一番黃河,至少爭取一二百年內不再泛濫。
也不知道t是誰傳的,說薛虹遍讀古史,也許有薛虹不會的,但絕對沒有他不知道的。
然後三人就直接過來抓人了。
林如海抿了抿茶水,隨後問道:“不用你會,你隻需要將你知道的和黃河相關的治理的事件說一下,供李尚書參考就行。”
“如此,弟子謹遵師命。黃河至今已經發生過五次改道。第一次改道是發生在……”
單守才、李如圭猛的抬頭,麵麵相覷,隨後看向林如海:這老小子真沒吹牛逼!他真知道啊??
林如海微微噘嘴,輕撫胡須,眼睛微眯:什麼叫做名師出高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