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宮,薛虹正帶著隨從,牽著馬走在街道上,嗅著旁邊酥香的饅頭,還有看著街道兩旁的熱騰騰的鍋氣,心底莫名的歡喜。
依稀記得十餘年前,薛虹剛剛進京之時的街道和現在可謂天差地彆。
那時的街道上雖然也有小吃遍布,但種類遠不如現在的多,買小吃的大多穿的是長衫。
現在哪怕穿著麻布短衫的百姓,也可以偶爾進城買些零嘴小吃回家孝敬父母,給老婆孩子解饞。
這便是最明顯的變化,也是在薛虹看來最可喜的變化。
“太上皇勵精圖治二十載,沒想到退位後才開始漸漸顯露出效果來。這真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啊。”
在隆慶帝的在位期間,治黃河、整鹽商、清丈田畝、清查人口、修軍備、定九邊。
把大的問題能解決的幾乎都給解決了,退位前還給正德帝留下了充盈的國庫。還留下了能臣班底。
縱觀古今,皇室父子做到這個份上的也是屈指可數了。
就在薛虹準備隨便買些吃食墊墊肚子時,眉頭一動,忽然發現眼前的一處小攤有些不對勁。
這攤子不大,也不是什麼特色,隻不過是一家酒樓支在外麵供短打衣裳的百姓們吃飯的地方。
這在京城很常見。隻要是好一些的酒樓基本上都會這麼做,以免引起貴人的不滿。
就在這攤子上的一張桌子前,幾個三十多歲的壯年,以及一名滿頭銀發的老者圍坐在桌子上,興高采烈的聊著什麼。
薛虹怎麼看那個老者的背影怎麼覺得熟悉。
“後生啊,今年的地荒不荒啊?家裡頭的糧食還夠吃吧?”
“回老太爺的話,今年托太上皇和皇上的福,看這樣子雨水還算足,至少耕種是不成問題了。
現在就盼著後半年呐,也能是這樣。
可下雨的事誰說的準呐,還是得靠老天爺賞飯吃。”
薛虹聽見老者的聲音後臉色更怪異了,將馬匹的韁繩遞給一旁的隨從,隨後仔細的開始觀察起來了四周。
果然,總算讓薛虹發現了點貓膩。
這方圓百米之內,藏著不下二三十個好手!這還隻是被薛虹發現的,肯定還有沒被發現的。
餘光一掃,隻見一名極其麵熟的男子熟練的賣著鹵肉,但眼睛卻總在老者的身上。
薛虹嘴角勾起一抹笑,從隨從那要來錢袋子,然後快步向著鹵肉攤子走去。
“唉!上好的鹵……臥槽!!”
“馬師傅”看見薛虹站在自己麵前手裡的豬頭肉差點扔出去。
薛虹看了看鍋裡紅彤彤的鹵肉,似笑非笑的道:“馬師傅,真是技多不壓身呐。沒看出來,您還有這手藝呢?”
老馬回過神來接著話茬道:“薛大人您說笑了,來兩斤嘗嘗?我和我娘子學的!絕對好吃。”
“既然如此,來兩斤吧。不過,馬師傅,你什麼時候娶的媳婦?”
老馬一邊回著話,一邊不時的盯著桌子上的老者,生怕出了什麼問題。
“前年就成親了,這可不是咱老馬不請大人喝喜酒,而是咱壓根就沒辦酒席。
沒辦法,咱爹娘去的早,也沒什麼親戚。我夫人家也大差不差,所以就沒辦酒席,草草的拜了天地。”
薛虹一邊打開錢袋子,從裡麵數了六十文錢放進錢盒子裡,一邊開口道:“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
馬千戶向來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對自己人最是掏心掏肺。沒道理會去省了酒席的這一步。
“不瞞大人,我夫人是城裡一位小酒樓掌櫃的遺孀,因著我們兄弟們常去吃酒,這一來二去的就熟了。
她不嫌棄我粗鄙,歲數還大了些,嫁了過來。
一開始我也想著大辦的,可是我夫人說她是再嫁,二婚大操大辦有損陰德,將來下了陰曹地府會被小鬼鋸成兩半的。
我自然是不信這些的,可我夫人膽子小,所以就……”
老馬嘴上說著話,眼睛盯著老者,手上的刀卻不曾停下,一塊鹵的香噴噴冒著熱氣的肉被菜刀迅速切成薄厚勻稱的肉片。一手刀功可見一斑。
鹵肉切片後又用油紙包了兩三層,然後才遞給薛虹。
薛虹接過油紙包笑道:“既然如此,日後多待你夫人好些做補償吧。
另外,你回去可以告訴你家夫人,女子同男子一樣,再婚也沒什麼,你便說是我薛景瑜說的。”
馬千戶臉上一喜,連連應下,這下總可以讓自家夫人安心些了。
要知道,薛虹在民間的聲望可著實不低,而且多有稱其為星宿下凡的傳聞。甚至連話本都編出來了。
星宿老爺管個小鬼,那還不是輕輕鬆鬆?彆說沒有鬼,就是有多少也得給星宿老爺麵子不是?
“唉?老馬,我要是沒看錯的話,那桌子上的是黃老太爺吧?他不是在家裡嗎?怎麼跑出來了?”
馬千戶聞言立刻閉口不言,低頭自顧自的繼續切起了肉來。
薛虹捧著鹵肉走了過去,沉吟片刻後開口道:“黃伯父,黃大哥和家裡人知道您跑出來了,恐怕會擔心的。”
隆慶帝嘴裡正嚼著花生米,一回頭看見薛虹站在自己身後,眨巴眨巴眼睛,乾笑兩聲:“朕……呃……哈哈哈!這不是在家裡閒得慌,今天你伯母去你大哥家看孩子去了。
老夫出來透口氣,順便打打牙祭嘛!
老夫可警告你小子,回去彆亂說,今年你沒看到我!!我也沒看到你!”
薛虹笑著應下:“那就聽黃伯父的。不過來都來了,不請我一起吃點?”
隆慶帝對著幾個壯年的百姓指著薛虹笑罵道:“咱現在都居家養老了,銀子也是你伯母平日在管。
你今天要是想加雙筷子啊,那這一頓你請咱們,怎麼樣?”
薛虹一邊招呼老板加雙碗筷,一邊坐下。
隆慶帝眼睛一亮,招呼道:“快快快!把好菜都點上,我這賢侄可富裕著呐!!”
一開始幾人叫薛虹風度不凡,衣著華貴還有些抹不開。
可隨著聊了幾句莊稼的事情後,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就在隆慶帝吃著小菜,喝著小酒,美滋滋的聽著百姓講今年耕種的事情時,二樓卻傳來的陣陣喧嘩與打罵聲。
“賈寶玉,今天要麼你收回剛才的話,要麼,是爺們的,就出去比劃比劃!!敢對蘇姑娘出言不遜,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
原本在攤子上吃飯的百姓一聽迅速付了錢後四散而去,這種事情一聽就是大家子弟因為戲子鬨矛盾。
可不敢摻和進去。
隆慶帝和薛虹這張桌子上的幾人也連連告罪作揖後離開了。
整個攤子隻剩下隆慶帝和薛虹兩人,以及幾個喬裝後的錦衣衛在孤零零的坐著。
剛剛還笑的和藹可親的隆慶帝,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姓賈?不會又是榮國府的吧?”
一名錦衣衛迅速打聽了一番,隨後將來龍去脈同隆慶帝稟報了。
“哼!!因為區區幾個戲子就弄的這般動靜。榮國府可真是好教養!
派個人看著,樓上幾個小王八蛋小打小鬨就算了。要是借酒傷人,通通關進大牢!
另外,子不教,父之過。傳朕旨意,讓賈赦、賈政滾去東華門口跪著,跪不夠六個時辰不許起來!
行了,景瑜,你也回去吧。朕今天也乏了。沒心思在外麵晃悠了。回宮!”
薛虹起身一禮,目送著隆慶帝離開。
“唉!到底該說是賈府害了你,還是你害了賈府呢?賈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