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初六,薛虹陪同黛玉坐在馬車內,一同前往榮國府。
本來黛玉是並不打算湊這個熱鬨的,有薛虹代表林家出麵就已經足夠了。
可這些日子,賈母的身體似乎不大好,精神也大不如前,外界傳聞似乎天命將至。
從前種種,或有心,或無意,於黛玉而言已經不再重要。
也許如果沒有那樁事,她或許會錯過自家師兄這段姻緣也說不定。
如果說黛玉對於賈府還有唯一的一絲絲親情,那也隻是對賈母。
賈母離世後,賈府便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至於薛虹本人就是單純過來吃席看熱鬨的,單純的惡趣味樂子人。
以普遍理應而言,北寧縣主十六歲還沒有訂婚,現在突然又同賈寶玉閃婚,這裡麵沒點貓膩在,薛虹是不相信的。
夫妻二人行至榮國府後便各自去往一個方向。黛玉要去的是後院,而薛虹則要去前院正堂。
說到底薛虹是林家的女婿,不是賈家的女婿,不應該貿然進入賈家後宅。更何況賈府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真進去了,指不定發生點什麼糟心的事呢。
薛虹一進正堂,立刻吸引了四麵八方的目光。
畢竟薛虹的容貌氣度,還有身上緋紅色的圓領常服太過顯眼了,讓人難以忽視。
“是薛大人!”
“下官見過薛大人。”
“薛大人,老夫是理國公府柳芳,久聞大人名諱,今日才得相見,真是幸甚!”
“老夫……”
薛虹一出現,周圍的人立刻宛若嗅到花香的蜜蜂一樣,一擁而上,恭維、攀談、搭關係的話語層出不窮。
“諸位老大人、同僚,承蒙厚愛。隻不過今日是榮國府寶二兄弟的喜事。
倘若虹在此與諸位攀談,難免有喧賓奪主之嫌,改日虹當一一登門答謝拜訪。”
說話間,薛虹的目光迅速在眾人身上掠過,心中暗自道:官場果真人走茶涼!十年前寧國府賈蓉大喜之日,四王八公從者如雲,前呼後擁。
正堂內往來賓客,鮮有五品以下者。
可是再看如今呢?除了僅存的,在一起抱團取暖的勳貴一脈以外,就連賈雨村也隻是派人送了禮物過來,而不是親自前來道喜。
即便賈寶玉是續弦,可畢竟尚的是一位縣主,位同公爵,這麼個主在賈家地位超然,除了賈母外,就連賈政見了這個兒媳婦,也得行禮。
因為家法不可大於國法。
當然,黛玉和薛虹的情況是例外,黛玉這個郡主的功勞幾乎都是從薛虹身上分割的,加之夫妻二人恩愛如初,黛玉自然不會擺郡主的地位。
……最多私房密事時候用一用,增添些趣味罷了。
而且薛虹如今的地位同十年前更是雲泥之彆。彆看隻是一個正四品,但誰不知道薛虹是太子的外置大腦、外置六核處理器。
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帝的秘書(正經的),下下任皇帝的老師。
彆說縣主、郡主,就算一般的郡王想要和薛虹擺譜,也得掂量掂量後果。
“薛兄弟!你來了怎麼不派下人通知我一聲呐!!如此豈不是在說我招待不周啊!”
賈璉看見薛虹後,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連忙走了過來。
“這些個奴才,真該好好敲打敲打。也沒個眼力見,若是因此讓薛兄弟不滿,為兄的自去府上賠罪。”
薛虹挑眉一笑:“璉二哥,你我也是老相識了。又豈會因為這點子事情而誤會?
今日是府上的大喜事。寶玉能同北寧縣主喜結姻緣,這不正說明寶二兄弟乃有福之人?對了,巧姐那孩子近來可好?”
賈璉拉住薛虹的袖子,一並往裡麵走去:“好著呐!此前巧姐衝撞花神,若不是有薛兄弟你這一身的文華之氣相護,還不知要受多少的苦呢。
不如……讓巧姐認你為義父,也算全了這段緣分。如何?”
薛虹麵色不改,婉言拒絕道:“巧姐這孩子乖巧,我也是喜歡的緊。不過……弟如今畢竟擔任教導世子之責任。
若是如此做,恐惹陛下、太子不滿。”
大明朝上一個義子滿天下的姓藍,死的比漢堡王伯邑考也沒差到哪裡去,那叫一個慘呐!!
更彆說薛虹的一身本事,已經讓老朱家打上標記了。這輩子除了世子外,不可能再有親傳弟子,最多收幾個外門弟子傳些音樂、佛、道、地理、數術之類的雜學。
為了薛家以後的安全,就連薛震、薛霖二人,薛虹都不打算傳她們姐弟倆太多東西。
如果二人足夠聰慧,那薛虹自不必傳她們太多東西。
如果二人不夠聰慧,薛虹即便傳了,她們也啥也學不出來。
所以乾脆少傳,不傳。以免後世帝王對薛家生出不好的心思來。
賈璉麵露可惜之色,這事要是真成了,自家女兒無異於抱上了一尊真神,就是自己也能借到許多光。
……
後宅一處偏院內,原本我見猶憐的尤二姐此刻已經瘦的脫了像,形同枯槁。
自那一日,焦太醫將她腹中胎兒診斷為“淤血凝結”,一副活血化瘀的藥劑下去,將胎兒打掉後,尤二姐便日日以淚洗麵。
尤二姐臥在病榻之上,氣若遊絲,一縷淚花自眼角落在枕頭上。
咣當。
木門被人輕輕推開,尤二姐卻渾然不在乎。
木門後麵,閃出來一個身著掐花綠色長襖的俏麗身影來,正是平兒。
平兒手中端著托盤,托盤上麵放的飯菜點心湯食。
這些日子來,尤二姐的月錢和月例幾乎被王熙鳳指使下麵克扣殆儘。全憑平兒的救濟度日。
尤二姐也漸漸察覺了闔府上下,似乎都不喜歡她這個“外房”,自知無人會給自己出麵,所以便自暴自棄,在房中苦熬。
平兒輕喚了尤二姐幾聲,不見回應,便歎息一聲,將吃食擺下,安慰幾句便離去了。
“姐姐!!”
熟悉的聲音響起,卻不似當初那般俏皮,更多了幾分成熟穩重,尤三姐蓮步輕移走了進來,看著床上的尤二姐,滾燙的淚水自臉頰落下。
尤二姐睜開眼睛,吃力的側過頭去,隻見正是尤三姐。
“妹妹。”
“姐姐!當初妹妹便不肯讓你進來。那璉二奶奶最能拈酸吃醋,麵善心狠,嘴上花言巧語,心底恨不得生吃了姐姐。
咱們姐妹也不圖他們家的富貴,更非奴非仆,何不隨妹妹出了府去?!
咱們自此同這朱門綺戶,公侯府邸一刀兩斷。也是同過去荒唐的咱們做個了斷,如何?”
尤二姐伸出手,撫摸著妹妹的臉頰,搖頭含淚道:“好妹妹,咱們隻是弱女子,哪裡鬥的過她侯府的千金呢?
縱使咱們沒有錯,隻她一句話,便可以安上千錯萬錯。
更何況……我此生品行不端,有此下場,也是因果報應。
如今你好不容易脫了樊籠羈絆,再也不受約束,自去吧!不要再因為我攪入這潭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