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許久的榮國府今日久違的再次熱鬨了起來。就連久不曾開的榮國府正門,也終於被打開,準備迎接樂壽郡主的蒞臨。
原因無他,蓋因府裡的二奶奶王熙鳳一改往日拈酸吃醋的姿態,竟然將賈璉養在外麵的外室尤二姐接到了府裡。
非但如此,更是大搞排場,甚至將已經嫁出門的惜春、迎春姐妹兩人都請了回來,更請了黛玉過來做個見證。
按理來說,無論是理法來講,尤二姐的身份最多隻是一個外室的身份而已,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甚至王熙鳳不顧臉麵,央求郡主身份的黛玉也一並來做見證。
妾的等級分為:貴妾、良妾(良家婦女)、陪房(平兒就是這個級彆)、侍妾、外室、婢妾等等。
尤二姐現在就是無名分的外室。
婆子、丫鬟們嚼舌根子道:“怪事!怪事!往日咱們府二爺沾一點葷腥被二奶奶抓到,哪次不是鬨的個天翻地覆?
如今這尤氏受璉二爺喜愛,又是個如此標誌的,是福是禍還說不好呐!!”
“誰說不是,咱們二奶奶這樣要強的一個人,突然間轉了性子,委實蹊蹺。”
正說話間,忽聞外麵一聲驚呼:“樂壽郡主到府門口了,快去向老太太通報!!”
榮國府正門門口處,一頂八抬的華美步輦被抬了進來,上麵有鸞鳥雲,八寶珍珠鑲嵌,太陽一照熠熠生輝。
步輦前後各有侍女手持長旛警牌,以及各色禮器。
帶步輦穿過內儀門後,往東彆院而去,隨後轎夫退下,雪雁、紫鵑二人連忙上前,攙扶黛玉下轎。
邢夫人、王熙鳳、以及剛剛進府還沒來得及進屋的尤二姐全都站在外麵候著。
除了賈母,基本上賈家算得上女主子的人都在這了。
郡主位同郡王,若非賈母乃老國公超品誥命,恩榮非同小可,一般小一輩的郡王至府也要以禮相待。
否則,就算她是黛玉的外祖母也要出門迎接。因為國法是大於家法的。
生育過後的黛玉,不但未失去靈氣,反而多了一種彆樣的氣質。
美若春蘭兮秋菊,姱女貴兮容與,輕盈若雁,潔若雪兮,傲如蘭秧。
紫霓衣兮白霓裳,帝子臨兮芬芳。
嫋嫋婷婷兮風柳,佩琳琅兮目張。
蓮步履塵兮驚動,玉麵無暇兮灼光。
饒是賈府眾女本就絕色,又為女子,卻也一時被眼前絕色迷了眼,恍了心。
在場女性眼底無不透露著對黛玉地位的向往,以及對其絕美之姿的羨慕。
王熙鳳的目光說不出的複雜,論出身,她明明自覺也不差黛玉幾分。
可就是因為兩人嫁的人不同,命運軌跡如今已經是天差地彆。
她王熙鳳的丈夫,隻不過是有些小聰明,靠著家裡混了個從五品知州。
而黛玉的丈夫,則是朝野上下公認的梁柱,名滿天下。
可最讓王熙鳳難以接受的,還是薛虹待黛玉的態度。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好男兒嗎??
秦可卿陪同尤氏站在最後麵。
這婆媳二人如今說來也是同病相憐,甚至尤氏還要靠著秦可卿的麵子,在賈府生活下去。沒辦法,誰讓賈璉娶的外室就是她的娘家妹子呢?
尤氏年歲已大,看見黛玉如今的體麵、模樣最多不過是心生感慨。
而秦可卿得見黛玉風光如此,雙目不禁渺茫迷離了起來,腦海中開始幻想著,倘若黛玉如今的位置是她又會怎樣。
“臣婦臣女民女見過郡主娘娘。”
黛玉藕臂輕抬,李嬤嬤立刻心領神會道:“興。”
隨即在眾人的擁簇中,向著賈母的院子走去。
……
與此同時,坐在榻上的賈母,早就將老花鏡戴上,一隻手撐在床上,一隻手捏著帕子,等著好好看看自己如今金尊玉貴的玉兒。
“哎呀!哈哈哈,可真是不得了,老祖宗!您看看誰來了?”
人未至笑先聞,隨著王熙鳳的話音落下,兩名粗使婢女先進了門,左右站立,撩起門簾後,黛玉這才進入。
“見過外祖母。”
黛玉微微點頭,以做行禮,賈母連忙從榻上站起身子來,伸手虛扶:“好孩子,快過來坐下吧!
鳳丫頭也不知道怎麼來了這麼一股子勁,添個小貓小狗、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要折騰你一趟。”
此話多少有些譏諷尤二姐之意,在場所有人都聽的出來,隻不過誰也不敢說什麼。
許是放下了對於家族賈府寶玉等等的執念,賈母現如今隻要看著兒孫們還平安,便已經是最後的念想了。
人常到生育是個鬼門關,如今黛玉孕育一女一子,身子非但沒有弱下去,反而更豐盈貴氣了起來。
眉宇間的自信,與眼底的幸福之色被賈母儘收眼底。
賈母並著黛玉一並在榻上坐下,其餘人一並在地上站著。
王熙鳳一如既往的大笑道:“哎呀。這確實是孫媳婦的不是,這樣的事本不值當驚動郡主。
隻不過孫媳婦這也是為了咱們家的安生。二爺的性子如此,與其再讓他到外麵去沾些臟的,爛的回來,還不如把妹妹接了回來。
咱們這樣的家族和和睦睦安安穩穩比什麼都要重要,老祖宗您說是不是這麼個理?
如今我舍了這張麵皮,將郡主請了過來,為的也是做一個見證。”
賈母臉上堆起笑容來:“好!好!好!你這個鳳辣子啊。你要是真這麼想的話,那可就真是璉兒的福氣了!
對了,哪個是璉兒在外麵的?過來讓我瞧瞧。”
尤二姐聞言有些膽怯,再加上黛玉就在眼前,難免有些自慚形穢,不敢上前。
王熙鳳一邊笑著一邊拽過尤二姐的胳膊,一邊道:“好妹妹,以後就都是自家人了,咱們家的老祖宗最是和善不過的。還不趕緊過來拜見老祖宗!”
一邊說笑著,一邊將尤二姐拽到了賈母和黛玉麵前。
不得不說,尤二姐的容貌隻能算上上等,難稱絕美,單論容貌反不如尤三姐。
可在眉眼骨子中,不經意透露一股魅意。
賈母一手扶著老花鏡,一隻手托起尤二姐的下巴,左右擺弄仔細端詳著,那模樣仿佛在瞧一個什麼寵物、貓貓狗狗一般。
期間還不時將尤二姐的臉扭到黛玉那裡,讓黛玉跟著點評點評。
尤二姐心中明白賈母對自己不滿,卻也不敢有任何意見,在她看來王熙鳳能容自己進府已經是大度了。
更何況老太君、郡主娘娘身份尊貴,對自己算不上什麼侮辱。
賈母打量了一會兒可能覺得無趣,便鬆開了手道:“模樣倒是個整齊標誌的。
你要記住,你能進這個府都是鳳姐替你求的情。不要以為有璉兒的寵愛便得意起來。這府裡還輪不到一個小輩說了算。
在我看來,鳳丫頭可是比我那不成器的孫兒更合我老人家的心意。”
賈母言語間的偏向之意毫不掩飾。
“是,妾身明白。”
王熙鳳聽到賈母的話後,眼底也閃過一絲絲感動,但更多的還是隱藏在最深處的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