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舊事再被提起,所有人都想起這沈家次女當年是怎麼嫁進慶安伯府的。
原本懷疑謝家的那些人都是神色微變,而剛想要開口說話的沈霜月在聽聞謝翀意摔傷時,那到了嘴邊辯解的話咽了下去,緊握著拳心嘴角抿緊。
謝翀意在魏家族學進學,好端端的怎麼會傷了?
是謝老夫人說謊,還是魏家做了什麼?
謝淮知聽著自家母親的哭聲,心頭隻覺怒氣升騰。
母親雖然不喜歡沈霜月,可也從來也沒有真的對她做什麼,她每次犯錯母親也隻是輕輕懲罰便直接揭過,在她入府之後更是將府中中饋都交給了她。
反倒是沈霜月記恨四年前母親不允她入府之事,時不時做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來汙蔑老夫人。
謝淮知剛才看到沈霜月身上那些傷升起的那抹擔心瞬間散去,臉上陰沉:“母親斷不可能傷你,沈霜月,你身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沈令衡也是神色難看地瞪著沈霜月:“你莫不是又像以前一樣弄傷了自己想要嫁禍旁人?!”
沈霜月麵上驚愕:“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不清楚?皇城司的人沒對你動刑,謝老夫人那般慈愛更不可能傷你,你好端端的變成這副模樣,還是你故意弄傷自己想要跟人賣慘?”
沈霜月難以置信地看他,滿是蒼白的臉上血色更淡,這是她大哥,是她至親血脈,哪怕早知道沈令衡厭惡她,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沈令衡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話音一頓,可是轉瞬想起她偷東西的事傳出去後,外間人對他們沈家的恥笑,怒氣不減:
“當年你氣死阿姐,跪在地上哭著求著嫁進了謝家,我以為你這幾年過去已經知道悔改,可沒想到你還是這般貪心不足,那伯夫人的位置已經滿足不了你,竟乾出這種醜事。”
“我沈家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喝,謝大哥更是不計前嫌將整個慶安伯府都交給你管,你若是缺銀錢哪怕回府來要也好,為什麼要這般不知廉恥,居然去偷人家的聘禮?”
“我沈家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個不要臉的女兒!”
沈霜月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惡言,可還是被刺得鮮血淋漓。
她指甲掐破了掌心,這是她曾經最親近的人,是她說一句喜歡就能跑遍京城替她買來珠花的兄長,是帶她打馬遊春,能甩掉一群同窗好友笑著陪她下河捉魚的哥哥。
旁人笑他這般會寵壞了她,可是沈令衡每次都是揉揉她腦袋,說一句我沈家的姑娘,寵壞了又如何。
可也是他,四年前狠狠一腳踹在她心口,將滿身狼狽的她踢進大雨裡。
從此之後她染上心悸之症,每逢雨夜都疼得生不如死。
“你看什麼?”
沈令衡對上她目光隻覺憎惡,“我沈家多年清名全毀在你身上,你要是不想當沈家女就直說,我回去就讓父親將你逐出去……”
“那便逐了我吧。”
沈霜月壓著眼中澀意,聲音輕柔卻震得原本吵嚷的聲音一滯,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倒吸口氣。
“你說什麼?”沈令衡隻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霜月抬頭看著他說道:“我聲名狼藉,不配為沈氏女,反正府中也早已不認我,麻煩大哥告訴父親將我逐出沈家,免得惡名連累了你們。”
意哥兒年紀還小,她本是擔心他年少失怙才認下了偷盜之事,想要保全慶安伯府,可是她沒料到謝老夫人會做得這麼絕。
沈家不該受她牽連,而且父親他們本就厭惡她至極,這幾年每次相見都是不歡而散。
若是沒有這個遭人唾棄的女兒,他們應該會高興吧……
“沈霜月!!”
沈令衡不僅沒有因為她的話高興,臉上愈發陰沉。
他隻覺得沈霜月是在怪他們,是在嘲諷府中這幾年對她冷淡,可是她也不想想她都做了什麼。
她害死了阿姐,氣得祖母纏綿病榻至今在老宅休養,就連沈家上下也因為她連受幾年嘲諷。
父親當年被她所累差點錯過禦史中丞的位置,母親也以淚洗麵鬱鬱數月。
可府裡不僅沒有將她如何,還給了她那般豐厚的嫁妝,成全了她的心思讓她嫁進了謝家。
如今她居然還來怨怪他們?
當真是不知感恩的白眼兒狼!
心中怒氣升騰,沈令衡低喝出聲:“你不想連累我們,那四年前就不該做那種惡心事情,不該嫁進慶安伯府,當初你就該絞了頭發去當姑子,要不然就一條白綾勒死了自己!”
一句話,便讓沈霜月心口窒息,仿佛有手狠狠拽著她心臟朝外拉扯,她突然抬頭嘶聲道:“你以為我沒死過?”
她死過的。
那一簪子紮進了頸側,刺進了肉裡,她抱著必死之心險些紮破了氣管,後來足足幾日都說不了話,到如今那衣領遮掩下的地方還留著道醜陋疤痕,可是當時所有的人都隻哭著阿姐的死。
她受了家法,滿身是傷地被扔在靜室裡,要不是連枝和今鵲豁出了命硬闖出去救了她,她早就死在了姐姐去的那個夜裡。
她守著阿姐的遺願活了下來,可從此之後身邊隻剩下一個今鵲。
連枝替她認了給謝淮知下藥的罪責,將所有罪名攬在身上被活活打死在了那天晚上,她死之前還拉著她的手,求著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阿姐求她,連枝求她。
從那時候起她的命就從來都不是她自己的。
或是聲音太過淒厲,也或許是那雙眼裡突然湧出淚意,沈令衡心頭一顫:“你什麼意思?”
沈霜月眼中通紅:“大哥在意我什麼意思嗎?”
“你們從來不聽我說什麼,你永遠隻信自己看到的,信你認定的東西,不管我說多少次我沒有做過,在你心裡我還是那個不知廉恥爬上男人床的賤人……”
“啪!”
沈令衡猛地抬手一巴掌就打了過去,身前女子才剛踉蹌,下一瞬沈令衡就感覺到肚子上像是被重物擊中,整個人疼得慘叫了聲,急退了幾步撞在了身後人身上。
打中他的劍鞘“砰”地落在地上,裴覦手上是剛才牧辛腰間掛著的劍。
他身形未動,麵上靜沉,可任誰都能感覺到他動了氣。
“沈大公子是將皇城司當成了什麼地方?”
唰!
周圍金吾衛齊刷刷地抽劍,那刀光劍影之下,仿佛下一瞬就能直接劈了場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