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瘋子,瘋子!”
謝玉茵滿是震驚地看著祠堂中的女人,她身上衣裙染了血,火光照耀下發絲淩亂麵容蒼白。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沈霜月,你敢燒了我父親牌位,我大哥饒不了你!”
“他什麼時候饒過我?”
沈霜月在火光之下抬頭,輕柔的聲音帶著一股子令人發顫的寒意。
“自我嫁進謝家之後從不敢有半絲懈怠,孝敬婆母,善待幼妹,這府中上下我人人照拂,恨不得剜出血肉滋養,可是你們何曾對我有過半絲善意。”
“四年前我罪有應得,所以我不怨恨你們苛待,我害得阿姐喪命,也願意承受一切以求心安,可是母親,孫家的聘禮當真是我拿的嗎?”
她聲音不大,卻如斧鑿砸入人心間,目光落在謝玉茵身上時。
明明那雙清泠眼眸裡不帶半絲情緒,卻讓謝玉茵心頭發顫忍不住退了半步。
“你,你在胡說什麼!”謝玉茵色厲內荏。
沈霜月見狀譏諷勾唇:“是不是胡說,你當比我更清楚。”
她抬眼看向謝老夫人,
“我不想追究孫家事,也不問那些東西去了哪裡,左不過是跟以前一樣的糊塗官司,母親想要袒護誰我不願深究,但是母親也該明白。”
“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
謝老夫人隻氣得手都發抖,其中還藏著一絲難掩的驚懼。
她從來沒有被人這般冒犯過,就算是沈婉儀在時也是對她恭恭敬敬,更何況是入府四年唯唯諾諾、處處依順的沈霜月。
可是此時對著她那張臉,對上她冷靜猶如深潭的眼睛她卻是生出些忌憚來。
謝老夫人臉色陰沉:“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要昇陽丹。”
謝老夫人眼皮子一跳,就聽祠堂裡聲音傳來。
“一年前我曾替母親求來兩顆救命靈丹,一顆用以救了母親性命,一顆還在你手裡,還請母親還給我救今鵲。”
去歲入夏時,謝老夫人突染惡疾,滿京城的大夫看了都隻搖頭說她性命難續,就連太醫署的人也隻讓謝家準備喪事,是沈霜月聽聞奉安有一神醫,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千裡迢迢趕了過去。
她費儘心思才從神醫那裡求得兩顆靈藥,趕回京城時謝老夫人隻剩下一口氣,是服了藥後才好轉過來。
謝老夫人怎麼都沒想到沈霜月居然想要將藥拿回去,還要用來救一個賤婢,那可是救命的東西!
“你若隻是想救今鵲,我可以命人給她請最好的大夫……”
“我隻要昇陽丹。”
今鵲被那杖箸打斷了骨頭,流了太多血,尋了大夫也未必能保住命。
“可那昇陽丹不在我這裡……”
“是不在,還是舍不得?”
沈霜月太清楚謝老夫人的性子,自從那次重病之後她就格外惜命,尋常稍有風寒都會尋醫問藥小心將養著,那救命的靈藥更是一直隨身帶著,連夜裡睡覺都不曾離身。
“聽聞人死之後會入黃泉,當年老伯爺力排眾議迎娶身為魏家庶女的母親入府,與您相濡以沫數十年,想必您也不願老伯爺在地下不得安寧。”
她拿著牌位靠近火中,手指被火燎得通紅,連牌位都變得滾燙。
見謝老夫人臉色難看卻依舊遲疑不肯拿出東西,沈霜月勾起一抹譏諷。
“看來在母親眼裡,老伯爺也算不得什麼。”
她抬腳踢了一塊裹著布料的龕木進火裡,頓時漫起無數火星,火勢大有燒到那後麵高台上的凶猛,而沈霜月更是抓著手裡牌位作勢朝著火中一扔。
“住手!!”
謝老夫人臉上鐵青,她可以不在乎死去的人,可她不能不管生人。
當年她是魏家庶女,在府中並不得看重,那時候的魏家還不如現在鼎盛,謝老伯爺因戰功封爵頗得先帝看重,更是京中貴女眼中的香餑餑,他的正妻之位根本輪不上她這個庶女。
謝老伯爺力排眾議娶了她,在她入府之後更隻有一位姨娘,膝下除了她的三個孩子就隻有一個庶子。
滿京城誰不知道謝老伯爺對她情深意重,她今日若是不管沈霜月,任由她火燒牌位毀了伯府祠堂。
謝氏宗族的人第一個饒不了她,就連謝淮知也會怨她,她多年積攢的好名聲更是會毀於一旦。
“我給你就是!”
謝老夫人扯下腰間香囊就想扔給身旁膀大腰圓的仆婦,卻被沈霜月攔住:“麻煩母親親自喂今鵲服藥。”
“你……”
謝老夫人看了眼躺在沈霜月身旁不遠的今鵲,隻氣得胸口都疼,可事已至此她也隻能抬腳朝著祠堂裡走去。
等到了今鵲身旁,謝老夫人從香囊裡取出那救命靈藥時手都在發抖,可是沈霜月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強忍著心疼倒出收存極好的藥丸,用力塞進今鵲滿是鮮血的嘴裡。
藥丸入口即化,隻片刻後,原本都快沒了生息的今鵲突然仰頭劇烈咳了起來。
她嘴裡有血,人也難受地呻吟,可胸口起伏卻變得強勁,就連剛才比紙還白的臉上也恢複了一絲血色。
沈霜月喜極而泣:“今鵲……”
砰!!
一道黑影從祠堂邊角朝著沈霜月撲了過來,她整個人朝後一仰撞在高台上,那上麵本就搖搖欲墜的牌位稀裡嘩啦地砸落在地上。
岑媽媽死死摁住沈霜月的胳膊急聲道:“來人,快來人!”
祠堂前的人蜂擁而入,沈霜月手裡的牌位被人奪下,身後的人滅火的滅火,撿牌位的撿牌位。
謝老夫人則是大步走過來就狠狠一巴掌甩在沈霜月臉上:“你這個賤人!”
憋屈了一整晚,她整個人都快氣炸了,那沒了的救命靈藥更是讓她恨不得弄死眼前人。
謝老夫人滿是怒容:“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爬了我兒子的床才嫁進我伯府的無恥之人,一個連娘家都容不下你的賤婦,你居然敢火燒祠堂要挾我?你就沒想過這一把火我能要了你的命!”
沈霜月被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謝老夫人卻猶不解氣,她抓著她剛才拿牌位的手就朝著一旁坍塌的火堆上用力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