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餐廳。
內政大管家塔伯努力呼吸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看向坐在餐桌旁的冕下與梨小姐。
兩個外表同樣出色的人出現在他麵前,如皎清月光與耀目陽光爭奪光輝,能親眼見證這一幕的他何其榮幸。
餐桌上很安靜,埃德裡克患有頭痛症,除去處理政務時錙銖必較,平日尤為寡言,連帶皇宮內的侍從侍女們也謹言慎行,生怕驚擾冕下不悅。
燭光柔和了氛圍,銀質餐盤中盛放著琳琅滿目的美食,沈初梨正在切割一塊牛排,刀刃與餐盤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很難說她是不是故意的。
埃德裡克恍若未聞,繼續安靜地進食。
許是裙領不太舒服,沈初梨手指輕拽脖子上的珍珠項鏈,不想尖銳的指甲劃斷了鏈繩,刹那間使其分崩離析。
圓潤的珍珠濺落桌椅餐盤間,彈奏起清脆又雜亂的樂章。
“梨小姐!”
塔伯驚呼著走上前詢問,“您還好嗎。”
持餐刀的手停滯在半空,沈初梨似乎也被眼前突發的事件驚住了,“我沒事,就是可惜了這些菜……”
話說到一半,她眼中猝然爆發出殺意,手腕一甩,餐刀朝向埃德裡克麵門刺去。
塔伯見狀瞳孔驟縮,根本來不及製止。
沈初梨飛刀的技術很好,刀尖刺中埃德裡克的眉心,一縷血絲順延流淌。
奇怪的是本應插進他腦袋裡的刀再也無法前進半步,淡薄的血紅霧氣自眉心傷痕處散出,將餐刀寸寸腐蝕,隻剩下木質刀柄無聲地掉落在地毯上。
失敗了!
不忿地咬牙,沈初梨眼中儘是失望。
“冕下——!”
騎士長傑拉夫帶領三名騎士衝入餐廳內,他們眼含猶豫地與罪魁禍首對視,躊躇著沒有立刻拿下她。
埃德裡克抬眼,如灼熱焰火般滾燙的紅眸定定注視沈初梨,一時分不清與眉心的血跡相比,哪處的紅更鮮豔。
“你要殺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沈初梨不甘地回望男人,卻是聲音低弱地為自己辯解,“怎麼會呢,我隻是被斷裂的珍珠項鏈嚇到,一時失手罷了,反倒是冕下您把我的餐刀毀了,我都沒辦法幫您切牛排了。”
塔伯和傑拉夫皆目光震驚的看著她,沒想到有人能如此坦然自若地在冕下麵前睜眼說瞎話,還倒打一耙的推卸責任。
不過……
看著梨小姐眨巴著澄澈藍眸,一派單純無辜地模樣,兩人又忍不住找補。
萬一呢。
萬一梨小姐真不是故意的,反倒他們小題大做了。
但無論旁人怎麼想,最關鍵還是要看冕下的態度。
眉心傷痕周圍氤氳著紅霧,從遠處看仿佛被開了‘天眼’似的,埃德裡克麵頰浮現一抹薄紅,開口說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錯怪你了。”
塔伯跟傑拉夫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冕下他居然相……相信了?
就連沈初梨本人都沒想到隨口編的謊言居然沒被拆穿,埃德裡克這麼好說話的嗎。
她微抬起下巴,‘寬宏大量’的原諒了埃德裡克,“發生這種事我也沒心情繼續用餐了,請冕下允許我先行離開。”
埃德裡克擁有詭異紅霧護體,自己在陸地上無論如何都弄不死他,除非把他騙到海邊。
作為能屈能伸的小炮灰,沈初梨打算今晚就從聖費爾南多逃走,雖然沒辦法親自複仇很遺憾,不過女主等人早晚會錘死埃德裡克,隻是早死晚死的問題。
不等埃德裡克回答,沈初梨已經提起裙擺躬身行禮告退,她無需聽到對方的回答,或者說潛意識裡認為他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可就在這時。
“不是說要給我切牛排嗎,餐刀沒了,那就請梨小姐親自喂我吃牛排,作為傷到我的補償吧。”
見小人魚連頭發絲都透出股不樂意,埃德裡克幽幽補充道:“還是說,梨小姐剛才的話是在騙我?”
沈初梨猛地回頭看向埃德裡克,那雙炙熱紅眸中充滿煞氣,哪還有半點昏頭昏腦的樣子。
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埃德裡克會怎麼報複她?
由香料枝小火慢烤到外焦裡嫩的牛排肉入口即化,淋上宮廷主廚精心熬製的濃稠醬汁,揉撒些許鹽粒調味,口感層次極為豐富。
但前提是,這份牛排沒被賦予艱巨意義。
沈初梨左手端餐盤,右手持銀叉紮住一塊牛肉向埃德裡克喂去。
男人背脊挺的很直,完全沒有要湊上前配合的意思,屁股像釘在了椅子上似的。
無奈,沈初梨隻得邁步再走。
層層疊疊的裙擺之下,一縷紅霧癡纏地摩挲她光滑勻稱的小腿,見無人製止,悄咪咪的準備繼續向上攀附,結果不出意外被罵了。
紅霧抖了抖,險些消散,重聚後乖乖按照主人的要求圈住小人魚腳腕。
就在沈初梨思索該如何應付埃德裡克時,腳下忽然絆到了什麼東西,使她身體重心向前,不受控製的坐在男人腿上。
險些傾倒的餐盤被紅霧穩穩拖住,沈初梨驚魂未定,腰肢卻被一隻大掌扶好。
“冕……”
“我很餓,請梨小姐快點喂飽我。”
埃德裡克打斷了沈初梨的話,絕口不提讓她站起來的事。
塔伯跟傑拉夫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就是不敢將目光落在冕下和梨小姐身上。
白淨麵龐浮現出些許羞惱,沈初梨拿起銀叉恨恨地戳了一大塊牛排塞進埃德裡克嘴裡,邊喂邊說,“看來冕下餓壞了,可得多吃點。”
那塊牛排足有埃德裡克半張臉大,囫圇個噎在口腔裡,連咀嚼都很艱難。
目睹沈初梨的舉動,旁邊的塔伯和傑拉夫後背直冒冷汗,真怕冕下一個不高興直接用紅霧吸取梨小姐的生命。
“……”
埃德裡克直勾勾的盯著沈初梨,兩腮鼓鼓囊囊,像極了往嘴巴裡儲存食物的倉鼠。
見其如此狼狽,沈初梨惡劣地揚起唇角,“哎呀,好像忘記切成小塊了,冕下要細嚼慢咽啊。”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耳邊突然傳來清晰地咀嚼聲。
哢嚓哢嚓——
男人一雙紅眸血腥,大口咀嚼著牛排肉,如同茹毛飲血的野獸。
沈初梨瞳孔微微睜大,目瞪口呆的看著埃德裡克拿起餐布擦乾淨嘴巴。
“多謝款待。”
嘴角有些抽搐,沈初梨疑問開口,“冕下很喜歡吃牛排?”
他嘴裡是架了台絞肉機嗎。
清理一番後埃德裡克恢複如常,“我最喜歡吃生魚片。”說著紅眸微眯,似乎想到什麼美好的回憶。
可沈初梨心一咯噔,怎麼想怎麼不得勁兒。
已知她是魚,埃德裡克說自己喜歡吃生魚片,不會是……生人魚片吧。